有點惡心。
屍體就在這裡,安靜,冰冷,彆人卻站在她旁邊誇誇其談,各懷心思,忙這忙那,沒半分尊重。
不管這些男人,還是那個凶手,都讓她覺得惡心。
無比惡心。
脫下手套,她摸到腰間荷包,有一塊硬物。
是外祖母偷偷給她塞的糧。
外祖母嗜甜,關清關婉老管著,她藏糖手法越來越多,最近開始往宋采唐身上藏了。有時候藏了,她記得,會在關清關婉不在時問她要,有時候藏了,她就忘了,宋采唐提起時,她也不遺憾後悔沒想起來,而是勸著宋采唐,留著給你吃,沒事吃塊糖,挺好。
人生在世,尤其女人,太不容易,能甜點就甜點,哪怕甜甜嘴呢。
糖能讓你感覺好過點,開心點。
宋采唐把糖拿出來,放到嘴裡——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她真的覺得好過點了。
屍體發現,原地進行粗粗初檢,之後抬加府衙專門的停屍房,這裡工作已經結束。
李刺史已經發話:“吳先生穩重,這女屍案看著著實有點慘,說一千道一萬,宋姑娘也是女子,官府還是要照顧的,所以這案子,就交給你了。”
到於宋采唐的活兒,李刺史是這麼安排的:“不過一個奸殺案,找一個禽獸,宋姑娘大才,這點小案用你委屈了,吳先生你也合作過,應該信得過?”
不等宋采唐回答,他顧自往下說:“咱們欒澤,還有一些懸案,溫通判手上就正在辦一樁,宋姑娘要是不介意,不如去幫他一幫?”
上官派事,下麵不能沒反應。
吳泊立刻行禮:“刺史大人放心,小人一定竭儘所能。”許是看出幾人不對付,他還衝宋采唐拱手,“宋姑娘放心,此女屍案,我必儘心,若有不懂,看不出來的地方,肯定要請教宋姑娘。”
宋采唐還能說什麼?
就算在現代,她工作的地方,也不是每樁案子都是她的活兒,她想管哪一個就管哪一個,隨心所欲,她不是天底下唯一的法醫,要服從工作調配。
這李刺史明顯不待見她,不想和她合作,她還懶的看他那張惡心的老臉呢。
再一想,怪不得溫元思沒來,原來是被彆的案子纏住了,趙摯又不在,沒人能管得了李刺史……
宋采唐決定還是再看看。
趙摯說忙,不是不回來,到時讓他盯一盯,案子要是沒有問題,能順利抓到真凶,她也不用管,要是有問題……趙摯也不可能放著不管。
“好啊。”
她應著聲,笑容很燦爛。
……
看著女屍被抬走,宋采唐心裡憋的慌,沒回家,直接轉了方向,去找溫元思。
溫元思很懂得怎麼安慰她,聽說現場發生的事後,沒說可惜他不知道這件事,沒第一時間到場支持,也沒哄勸宋采唐或者大罵上官,而是直接把卷宗拿來,讓宋采唐看那一卷懸案。
還彆說,這招特彆管用。
宋采唐一看到卷宗,注意力就紮了進去,再沒心思想其它。
梁氏?
當今皇後奶娘的妹妹?
死了四年,案子仍然沒有查清?
不說彆的,光說這身份,這時間,宋采唐就很難不感興趣。
卷宗很厚,繼續往下看,介紹的是梁氏家裡情況。
梁氏和做了皇後奶娘的姐姐是蜀人,小時候逃難出來的,祖地無處可查。大梁氏運氣好又不好,說不好,是因為嫁的丈夫很快死了,孩子生下來太弱,沒養住,說好,是因為正好這時候,機會來了,她去了皇後娘家做奶娘,一路表現奇佳,伺候著皇後從嬰兒,一直到嫁入皇家,可以說非常威風了。
小梁氏不如姐姐聰明,年紀差的也有點遠,大出息沒有,因著姐姐名聲,嫁了個老實人,姓米,欒澤人,族裡沒有人做官,家境卻很殷實,因著後來大梁氏提攜,慢慢的,發展的不錯,也出了讀書人,努力往仕途上發展。
小梁氏丈夫死的略早,病死,沒懸念,早就下了葬,小梁氏死於四年前,卷宗上也說是病死,但當時的通判覺得不對,立了案細查,可查到的東西非常有限,隻是讓大家覺得可疑,並沒有切實證據。
因那通判年紀很大,沒多久去世了,這案子就封存了起來。按說新上任的通判應該要接手,可能覺得上一任想多了,或者查不出來,乾脆置成懸案。反正不是出在他手上的案子,追責不了他的政績,真的去查了,卻沒查出來,才是正經會算到他頭上的……
一來二去,這案子就留了下來,成了懸念。
上官們不願意碰,米家不願意配合,再加上皇後奶娘這個親戚——
雖則這奶娘也死了很多年,但皇後女德修的好,事關曾經自己的身邊人,肯定不會不管,壞自己名聲,要真鬨大了,米家的人鬨上汴梁去,結果肯定是誰在查案,誰倒黴。
溫元思被派來擔這樁案子,想也知道,李刺史整他的心多麼明顯。
宋采唐心裡給溫元思點了根蠟。
但是案情,還是很有意思的。
並不太複雜,說這小梁氏死前,並沒有出家門,當時她重病,能進入她房間的人不多,就是三個兒子,三個兒媳,再加上一個心腹媽媽,信得過的丫鬟。
如果是他殺,凶手肯定在這些人中間。
而且卷宗上有溫元思親筆備注,米家人不排斥開棺驗屍。
宋采唐目光微閃:“所以這離世四年的屍骸,可以起出來?”
“是。”
溫元思把一杯溫度正好的熱茶推到宋采唐手邊:“我已約好,明日過府了解情況,宋姑娘可願屈尊前往,做一回我的專屬仵作?”
宋采唐連連點頭,目光晶亮:“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