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米孝文已經說起了正事。
雖一路和溫元思寒暄,氣氛很是那麼回事,但所有這一切,都是看起來重視,不失禮,米家上下所有人,其實都很反感案子再次提起。
這種氛圍,不但宋采唐能感覺到,溫元思自也知道。
他也會擺態度,彆人試探,就大大方方的說:“新任安撫使大人已經上任,上官仁愛,不要求抓政績,下麵卻不能不好好表現,到了本官這裡,彆的不說,積年懸案總要清一清——”
他輕緩的,一下下撇著茶盞裡的浮沫:“米員外儘可放心,這案非因本官而起,本官照規矩流程走一遍,如有問題,一定查個水落石出,如沒問題,案子就此封存,蓋棺定論,貴府不必再受類似苦處,豈不正好?”
米孝文聽了這話,心內很是受用。
溫元思先說案子不是他立的,不用擔太多責任,又提起新任安撫使劉啟年,這位可是立挺皇後娘娘的人,雖不認識,但與米家顯然有緣,若想走動,很容易親近。
再者蓋棺定論,不再是懸案……
米家怎會不願意?
誰願意放著個卷宗在官府,時不時就得問一問?
“如此,多謝通判大人體恤!”
溫元思微笑:“本官職責所內,米員外無需如此,咱們說說案情吧,如何?”
米孝文應的非常乾脆:“好!”
宋采唐則心內連連暗笑。
溫元思說話太有技巧,繞的米孝文沒脾氣,也是厲害。
要說經過,站出來的就是米孝文妻子,王氏了。
王氏起身,行完禮,緩聲道:“婆母當時久病在床,每日都有郎中看診,湯藥不斷,因情況特殊,當時的脈案,藥渣,家裡都留著,郎中也是本縣人,如有需要,可請來問話。”
說完背景,又說當日情況。
“婆母病重,妾身和妯娌幾人輪流守夜,親侍伺候,去世前一晚,是妾身輪值。當日晨昏定省後,兩個弟妹離開,妾身給婆母侍奉湯藥,擦過手臉後,就睡下了。前半夜,並無任何異常,後半夜出了點事,妾身確認過婆母情況,沒有任何異常後,起身離開——”
說到這裡,她看了丈夫一眼。
米孝文哼了一聲:“通判大人問案,沒什麼不能說的!”他轉身溫元思,親自說道,“那夜,我後院一個良妾小產,流出來個女孩。”
他眉間皺的死緊,唇角往下撇,整個臉色就是大大的不滿,甚至透著鄙視,任誰都瞧得出來。
宋采唐有些心寒。
隻因為是個女孩,所以嫌棄至此,不但不心疼,還怪彆人來的不是時候,事忒多嗎!
溫元思神情不變:“然後呢?”
“然後就是第二日……”王氏有些訕訕,“夜裡的事處理太久,完後天邊已經泛白,不好打擾婆母休息,妾身回房小睡了一會兒,方才去主院——婆母已然離世。”
這也太籠統了。
宋采唐下意識看向溫元思,溫元思也正好看過來,二人對視 ,宋采唐悄悄衝他眨眨眼,快速看了看周邊幾人。
溫元思就明白了。
“當天夜裡,都哪裡有動靜?”他問王氏,“隻是你一人在忙嗎?”
王氏搖了搖頭。
“小妾流產,似是誤食了東西,是二弟妹放在廚房裡的,她鬨的厲害,妾身沒辦法,就讓人請了二弟妹過來。”
孫氏立刻就炸了:“關我什麼事!”
二老爺米孝禮不讚的看過來:“好好說話。”
孫氏咬咬唇,儘量壓住火氣:“又來疑我!我說過了,那燕窩是我存在大廚房的沒錯,但那是我自己要吃的,不是送給大嫂院裡的小妾的,她自己貪嘴,偷拿了我的東西吃,又不知哪裡不對流了產,同我有什麼關係!”
王氏淡淡看了她一眼,沒接茬,目光非常平靜,繼續往下說:“那碗燕窩,是伺候小妾的丫鬟做主拿過去的,那個丫鬟,剛剛從三房調過來。”
說到自己,柳氏趕緊站好福身,儘量側著身子,讓大家隻看她的右臉:“雖那丫鬟在我院子裡伺候過,但並未近身,也並不熟絡,沒有仇怨。”
來去幾句話,意義明顯。
大房小妾流產,幾句話,二房三房都串了起來,吃的燕窩是二房的,送燕窩的丫鬟是伺候過三房的,所以可能是這倆人下手?
真是好一出宅鬥大戲!
大房一直很平靜,沒任何問罪姿態,二房三房積極自辯,表示沒乾壞事,純屬誤傷,這事簡直是一團亂麻……
但不管這麻多亂,與宋采唐溫元思都沒關係,她們要做的,隻是問案。
這麼多人彙到一塊,這麼熱鬨,與小梁氏的死,有沒有關係?
溫元思立刻找準了點:“這夜裡,你們都在一起,任何時候都沒離開過彼此視線?”可以互相做不在場證明?
王氏搖了搖頭:“那小妾剛剛失女,鬨的有點厲害,我們妯娌幾個都忙,並不能彼此證明一直都在視線內。”
這個問題,當時的通判就問過。
“那小妾也是太嬌,叫人慣壞了,”老二媳婦孫氏哼了一聲,不知想到了什麼,話音透著諷刺,“不過死個女兒,有什麼大不了的,就算扔了丟了,在咱們米家,不也不算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