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拉長,看向溫元思的神色充滿威脅。
溫元思仍然很淡定,笑容還更大了:“查不出來,本官自然官聲受阻,仕途艱難,屆時牽連到米員外,惹的米員外被外界誤會,聲名帶累……先在這裡說聲抱歉了。”
這什麼意思?
要拉著他一起死?
米孝文氣的憤憤咬牙。
雖溫元思是官,他是民,但他非常看重自己名聲,他們這一代名字裡都帶著孝字,怎麼能讓彆人說嘴!
溫元思看了看宋采唐,發現縫合快要完全,繼續抄了手和米孝文說話:“煩請米員外將案件相關人叫齊,本官明日會再來問話。”
米孝文氣的臉都黑了,但有什麼辦法?
一個溫元思,一個宋采唐,全然不顧他什麼態度,瞧得起還是瞧不起,話術用的那叫一個溜,把他套了個牢!
他以為自己很厲害,沒想到被彆人給耍了,整件事,從家到這裡,完全沒掌握在手,反倒一直在被牽著鼻子走!
事已至此,還有什麼辦法?
隻得應了。
“好!就依你!”米孝文氣的直咬牙,“要是查不出來,我讓你做不了這通判!”
溫元思斜眉:“米員外如此激勵,本官倒要更加努力了。”
激勵個屁!
“你——”
兩人這邊打嘴仗,那邊宋采唐已經縫合完畢。
米孝文明顯已經不管他娘了,宋采唐卻不能不管。
她拿著溫濕帕子,一點點替死者擦拭身體,再將壽衣一件件穿上。
經此檢驗過程,老安人身體還是乾癟,顏色卻好看了一點,麵部甚至有慈祥之感。
宋采唐握住她的手,仔細把斷掉的指甲整理好,袖口理好。
親自給棺材裡墊上一塊新布,她將屍身抱了進去。
最後看一眼屍體,宋采唐垂下眼簾:“封棺吧。”
……
宋采唐和溫元思下山回城,告彆米家,已經是傍晚。
“辛苦一日,宋姑娘若不嫌棄,一起吃個飯?”
宋采唐其實很想念關婉的手藝,但今天忙了一天,胃口卻不怎麼好,吃不多……多傷萌妹子的心?
以關婉近來表現,她不回去吃還好,隻要回去,關婉就不會放過,一定會給她做一桌子菜。
孤兒出身,一直以來特彆羨慕暖燈熱鬨家常菜的宋采唐,第一次有了關於家人的煩惱。
滋味還不錯。
有點煩,更多的卻是甜。
家人……真是提起來就能感覺到溫暖的東西,想要保護,想要照顧。
宋采唐於是答應了溫元思的邀請:“好啊。”
可溫元思萬萬沒想到,這次約飯竟然不隻他們兩個。
“哇,悄悄背著我出去玩不說,還背著我吃好的!”
祁言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聞著味就從窗子躥進來了。
“我也要吃!”
他沒皮沒臉要求了,溫元思做為一個優雅君子,怎麼好拒絕?隻能微笑著邀請:“好啊,正愁沒機會和祁公子多說幾句話。”
祁言完全察覺不到溫元思臉上的笑是不是有點僵,語氣是不是比之以往硬了點,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我就知道你喜歡我!不像摯哥那人,明明心裡也這麼想,嘴上卻總是在嫌棄!”
溫元思:……
你能換個詞嗎!
宋采唐驗了一天的屍,腦子有點鈍,舉著筷子看著桌上涼菜,思考吃素菜拌三絲,還是葷菜糟鴨舌,全然沒聽到兩個人談話,直到祁言說起了女屍案。
“……岸邊那個女屍,身份查出來了,是個船娘!妙音坊的紅牌,叫月桃!”
身份出來了?
宋采唐神誌一清,好看的長眉蹙起:“船娘?花舫船娘,做晚上生意,近來還參加花魁大賽的?”
“可不是!”祁言一拍大腿,“下注的還相當多呢!這下好了,全打水漂了!”
宋采唐回憶著昨日女屍裝扮,衣服很華麗,雖被虐待,仍然能看出精心保養的痕跡,皮膚潤澤有光,手指光滑細膩,指甲上還染了蔻丹,頭發也黑亮如緞,如果是花舫船娘,倒也相合。
溫元思:“死者最後做的是什麼事,相關嫌疑人呢,可有找出來?”
“花娘能做什麼,陪客唄,還是大場麵!要說嫌疑人……嘿嘿,那可多了,當時的客人應該都是!”
祁言是個愛好八卦,也愛傳播的人,當即就把打聽來的消息說了。
死者月桃,是個船娘,本來就是紅牌,生意特彆好,因花魁大賽舉行的熱鬨,最近更是活多的接不完,就在前天,中元節,哪哪都熱鬨,月桃趕了三個場子,晚上夜深那一個,是一票公子哥的,客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月桃年紀小,客人們都愛慣著,她也就放肆了一點,最先呢,是跟米高傑耍脾氣,範子石當的合適佬……”
今天辦的是米家案子,驗的是米家已逝老安人的屍身,宋采唐對米這個姓有點敏感,當下就問:“米高傑?哪個米家?可知身世?”
“知道,”祁言扇子刷一下打開,自覺頗有風采,“案件相關嫌疑人呢,我怎麼會沒點消息?這位米高傑,說是米家大老爺的兒子,米家知道吧?欒澤特彆有名聲的那個,和皇後奶娘有關係的——”
溫元思指尖頓在酒杯沿:“米高傑的父親,可是喚做米孝文?”
“咦,你怎麼知道?”祁言扇子合起來,眼睛睜的大大。
溫元思看向宋采唐,不僅他知道——
宋采唐也很驚訝意外。
她以為再沒機會,沒想到兩樁案子竟以這樣的角度聯係了起來。
“可米家不是以德治家,以孝為首,滿屋子都是規矩男人麼?怎麼會去喝花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