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走到小樓旁邊,從牆上取下一個鈴鐺,當當當地搖了起來,操場上嬉戲的娃兒紛紛收撿好自己的玩具,往教室裡跑,隨著馮正良拿著書本進入教室,裡麵響起了孩童清脆整齊的聲音:“老師好……”
挺溫馨的場麵,陳安看得微微一笑,轉身出了小學,到皂角樹邊同甄應全打了招呼,叫上宏山,先去看了宏山養在老宅的那些蜜蜂。
老宅三十多群蜜蜂,如今隻剩下半數,幾乎每一個蜂箱前都掉落不少被咬死的小蜜蜂,巢門口更是嗡嗡響,聚集了大團的蜜蜂,正在迎擊縈繞在巢門口的葫蘆蜂。
那些葫蘆蜂起起落落,朝著毛學富家的方向,那是直來直往,都早已經形成蜂路了。
這是極其嚴重的事情,照這麼下去,不出半月,剩下的這些蜜蜂必將死的死,逃的逃。
彆說脾氣更為火爆的宏山,換作陳安,要是自家養著的蜜蜂被這麼搞,他也壓不住心裡的火氣。
“狗日勒,弄得實在太過分了。”
陳安罵了一句:“等哈我去幫你說,要是他聽勸,今天就把那些馬蜂給攪了,那就算了,要是不答應,我幫你弄狗日勒!”
他都想收回之前跟宏山說的那些話了,那麼沒分寸,憑啥還給毛學富好處?
正所謂,不知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也就是宏山,向來信陳安,也聽陳安勸,要換作彆人,損失了那麼多群蜜蜂,怕不是打一頓那麼簡單。
但陳安還是壓下性子,若是道理講不通,再動手也不遲。
也是該給毛學富一些教訓的時候了。
宏山點點頭,和陳安一起,前往毛學富家。
毛學富家在村子西邊,往西邊進入山裡,他家旁邊的大路是必經之地,也可以從那裡通往西邊隔壁的村子,隔壁村來上學的孩童,都得從那裡經過。
就在毛學富那不大的老舊吊腳木樓周圍,有著不少花椒樹,而那十多個比鐵鼎罐還大一些的葫蘆包,就綁掛在那些花椒樹上。
陳安和宏山兩人還離著老遠,就能聽到低沉的嗡嗡聲從頭頂飛過,抬頭一看,那一隻隻飛出的葫蘆蜂,如同射出的子彈,起落得相當頻繁。
靠得越近,馬蜂飛行的嗡嗡聲越強,突然一隻馬蜂迎麵朝著陳安撲來,嚇得陳安連忙偏頭躲避。
而那隻馬蜂卻並未就此放過陳安,反而開始圍著兩人亂飛,這是要螯人啊!
“這些葫蘆蜂不對,好亂哦!”
陳安識趣地停下腳步,將那隻馬蜂一巴掌拍打在地,緊跟著一腳踩死,人也沒有再往毛學富家靠近。
他心知,那些葫蘆蜂絕對是被驚擾了,不然不會那麼凶,貿然靠近,隻有被螯的份,那是自討苦吃。
就在這時,有人驚恐地順著大路跑了出來,是到地裡割豬草的兩個女性長輩,一路過來,應該是被葫蘆蜂蟄了,連裝滿豬草的背篼,都直接扔在大路上,拉頭巾捂著腦袋,跑得很是狼狽。
陳安見狀,迎上去問道:“嬢嬢,啷個回事哦,跑恁個急?”
“還不是毛學富那狗日嘞養的那些葫蘆包,不曉得是啷個回事,到處亂飛,我們過來的時候,想從旁邊繞過來都不得行,嘶……老子被螯了三下,好疼哦!”
其中一個嬢嬢說道。
另一個也是疼得齜牙咧嘴,她偏頭摸著自己被葫蘆蜂螯到的後腦勺:“我也被螯了兩下……真的是可惡得很,養在哪裡不好養在路邊邊上,哪個往旁邊過都提心吊膽嘞,真的是想把它們打完砸完。
毛學富那狗日嘞,是一點分寸都沒得。前兩天我家娃兒還被螯了兩哈,渾身長滿疙瘩,癢得一整晚地睡不著覺,我第二天還找他理論過,他給老子裝死,不搭話……”
這嬢嬢越說越氣,當真撿起塊石頭,就靠了過去,隻是走不出幾步,又被亂飛亂撞的葫蘆蜂給嚇得跑了回來,遠遠丟出的那個石頭,也隻是落到距離蜂巢七八米外的路邊草叢裡。
也正是這一扔,兩人見一隻大鳥被驚飛起來,落到毛學富家後麵山坡上一棵大樹的枝葉間。
陳安看著那大鳥,頓時來了興趣:“倒是少見。”
宏山也看見了,問道:“那是啥子鳥?像是隻老鷹,又沒得老鷹大。”
陳安點頭道:“就是隻鷹,叫鳳頭蜂鷹,這東西吃馬蜂厲害,我在山裡邊跟著師傅的時候見過一次,這還是第二次……走,繞過去看看。”
兩人小心翼翼地從另一戶人家前麵過去,然後繞到毛學富家後麵的山坡上,貓著身子,儘可能不發出聲響地靠近那隻落在樹椏上的鳳頭鷹。
但兩人也不敢靠得太近,生怕一下子將鳳頭蜂鷹驚飛起來,隻是勉強能看清長的什麼樣。
這是一隻形體和山鷹相似的鳥,體型略顯臃腫,頭頂有短的黑色羽冠,顯得有些與眾不同,大約也就不到兩斤的樣子,身上布滿厚密的羽毛,尤其是頭部,像是有鱗片一樣,看上去小巧,卻不失威武。
“要是今天帶著望遠鏡過來就好了!”
陳安有些遺憾地說。
宏山有些奇怪地問:“狗娃子,為啥子對這鷹那麼感興趣?”
“長得獨特撒,而且山裡少見……這東西吃馬蜂厲害得很,我們在山上看到那些樹上被啄得掉下來的葫蘆蜂,還有藏在土裡的青米、大黃蜂、大土甲,蜂脾被扒拉出來,吃得乾乾淨淨嘞,十有八九就是這鳳頭鷹吃掉的!”
“身為老鷹,不應該是去抓耗子、抓鳥蠻,啷個還有吃馬蜂的,就不怕被螯啊?”
“你看看它那麼厚的羽毛,再看看腿腳上的鱗片,馬蜂倒是想螯,但也要螯得著撒,要是它真怕被馬蜂螯,那還吃個錘子……剛才不是看到它從花椒樹上飛起來的嘛,毛學富這些馬蜂大亂,應該就是它乾嘞。”
兩人正小聲地說著話,這隻鳳頭鷹在樹椏上停留了一會兒,大概是覺得沒了危險,雙翅一振,竄飛出大樹,然後平伸著弧度有些圓潤的翅膀,滑翔著落在花椒樹上,一邊拍打著翅膀,驅趕著靠近的馬蜂,一邊不停地啄食蜂脾上的蜂蛹,弄得枝搖葉晃的。
才剛稍稍安定一些的那些葫蘆蜂,再次大亂起來。
陳安看到毛學富家門口開了一條縫,鼻青臉腫的毛學富伸出腦袋看了一眼,又趕忙砰地一下關上大門。
花椒樹就在門前,距離他大門口不過三四米,此時蜂群大亂,毛學富自己都不敢出門。
宏山看到,心情大好:“狗日嘞,活該!”
陳安笑了笑:“蛋子哥,趁現在,這鳳頭蜂鷹飛我們起了個好頭,趕緊添把火撒,反正蜂群亂了,就讓它們更亂些……去找把彈弓,把這些葫蘆包都打幾下,讓這龜兒拉屎都隻能拉在屋頭,看他以後還敢不敢養在這裡。”
宏山聞言,詭笑起來:“你娃兒是真的壞……不過,這種落井下石的乾法,我喜歡!”
陳安哼了一聲:“有這種機會,還講錘子的理!”
正在兩人說笑的時候,又有一個村民大呼小叫地從大路上跑過,估計也是被葫蘆蜂螯了,逃脫葫蘆蜂的追螯,在大路上直接就罵了起來:“毛學富,狗日勒,你給老子出來!”
宏山見狀,笑得更歡了,貓著身子,從林間繞到村子中間,找人去借彈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