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2 / 2)

看時候的確也不早了,還是儘早讓長安駕車送了他們回去。一回頭,就見林瀾癟著嘴看著馬車漸行漸遠,林澤便笑道:“怎麼了?又這副不開心的樣子,難道是你環兄弟欺負你了?那下次再不許他來了。”

林瀾忙道:“才不是呢,哥哥彆亂猜!”想了想,才說:“我隻是覺得環哥兒好可憐,他在那裡又沒人同他一起玩,又沒人和他一起看書猜謎玩遊戲的,多沒意思呀。”

林澤笑著拉起林瀾的手進了門,一邊走一邊笑著說:“你環兄弟有他該做的事情,他在那府裡是艱難了些,等他大些就好了。”隻是說著這話,心裡卻是說服不了自己。按照王夫人那性子,能容得下庶子才是稀奇了。怕是賈環年紀越大,反而越發地處境艱難啊。

林瀾皺起了鼻子,隻嘟噥說:“我不喜歡那個二表哥。”抬頭,拉住林澤的袖子說:“我不喜歡那個叫寶玉的二表哥,他看上去一點都不好。”

林澤“噗嗤”笑出聲來,隻覺得自家三兄妹對那個鳳凰蛋都看不上眼,也忒默契了些。便摸了摸林瀾的發頂笑道:“誰逼著你喜歡了不成?”

林瀾便苦著臉說:“環哥兒說的。他說,在府裡上下都喜歡寶玉一個,縱是不喜歡的,也要做出喜歡的樣子來。否則,是要被人說道的。”說著,便把眉頭一皺,隻說:“可是我就是不喜歡他,就不喜歡就不喜歡。”

林澤聽著林瀾所說的這一番話,淡淡地歎了一口氣。賈環身為庶子,處境艱難常人難以得見。那賈家外表光鮮亮麗,可內囊卻是腐臭不堪。所謂的通靈寶玉,其實也不過就是一塊頑石罷了。然而因著賈家掌權人上位者的歡心,底下的人無一不討好賣乖,把賈寶玉捧得高高的,身為庶子的賈環,自然隻有低賤到泥土裡的份兒了。

難為他小小年紀,已經懂了這樣的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第二日,林澤悄悄地使人去沈宅送了信,言明是給水溶的。自己卻老神在在地待在府裡,隻等著看好戲罷了。水溶接信之後的想法也不必細表,隻看他哭笑不得的樣子也就知道林澤又使什麼壞心眼了。但是誰讓林澤的靠山大呢,水溶笑眯眯地把信攏進懷裡,對著椅子上臉色黑如鍋底的某人揮了揮手,就回了自己的王府。

果然,沒等多久,水溶府上就有王家的人帶了好些個大禮來說情講理。水溶隻推說身體不適,也不肯見。這可把王子騰急壞了,他摸不清水溶到底是真病還是假病,但是人家王爺向來是個好說話的人,這麼個時候突然這麼難伺候了,定然是有原因的。

王子騰在心裡把薛蟠反反複複地給罵了好幾遍,可是到底是自己的親外甥,見死不救他也做不出來,隻好又派人去打聽。

這一打聽可不得了,北靜王府上有話傳出來說,當日北靜王微服在街上,那薛蟠竟當街辱罵王爺。氣得王爺血氣上湧,差點沒被他氣壞了。幸好後來五城兵馬司的李指揮來了,把薛蟠這渾人給押走了,否則還不定讓王爺氣得怎樣呢!

這一番話說來,把王子騰嚇得不輕。隻想著薛蟠這樣的性子,再不好好地收斂,必有他死的一刻!隻是現下當務之急,還是先把人給撈出來再說。在心裡狠狠地罵了一句,王子騰深深地覺得把薛蟠教養成現在這樣兒的原因歸根結底那還是在薛姨媽那裡。

若不是薛姨媽太過於溺愛薛蟠了,豈容得他這樣無法無天!真把京城也當成金陵了不成,一應事情隻以自己的性子來使!

去北靜王府探病的人也多了起來,那些個和王子騰私交甚篤的官員去時手裡大包小包是想說情的,那些個平日裡就看不慣王子騰作態的官員也是大包小包上趕著去落井下石的。可這些官員無一例外,都被擋在了門口。人家王府的管家說了,王爺身子很不好,就等著要解氣呢!

哎呀,這一下可不得了了。

王子騰聽了這消息,連夜就從外頭趕了回來。這事兒雖說是打從薛蟠身上起的,可既然如今是他接了這茬子事兒,那王爺豈不是就要把帳算在他頭上了麼!

這麼一想,王子騰冷汗都要下來了。

水溶還算是給王子騰麵子的,聽著王子騰那種謹小慎微的口氣,最終隻歎息一聲說:“到底是年輕不知事的,也不怪他。哎,說來倒是李指揮有些小題大做了。”

王子騰忙道:“王爺切不可如此說,都是下官的外甥冒犯了王爺,王爺大人大量才不和他計較。等我見了他,必要帶他親自來賠罪的!”

水溶歪在榻上,一臉的蒼白容色,聽得王子騰這樣說,隻無力地揮了揮手,道:“很不必如此了。隻好好地說上幾句,要他有個怕處,日後便不會再犯了。”又輕輕地咳了幾聲,便對身邊的一個婢女道:“拿了我的帖子,去給王大人,要門房上的人親自套了馬車送王大人去五城兵馬司衙門。”

王子騰忙道不敢。接過了水溶的名帖,千辭萬謝地去了。

等見了薛蟠,隻見他麵容腫脹,口角流涎,身上的衣服早已經破爛不堪,更有下.身的褲子,揉作一團,還伴隨著一股子臊臭。王子騰皺起了眉頭,對一同過來的李仁甫道:“這便是你們待人的法子?”眼見著薛蟠受著這麼大的罪,縱沒有被用刑的痕跡,可王子騰心裡也十分惱怒。

李仁甫卻不買賬,隻涼涼地說:“當街辱罵王爺,本官不曾對他上刑,已經網開一麵了。怎麼王大人,你還有什麼話,不如向王爺當麵說說?”

一句話說得王子騰胸口氣息鬱結,恨不能怒喝一聲。隻是他也知道,此刻是在五城兵馬司衙門裡,這是李仁甫的地盤,李仁甫和他向來又沒有什麼交情,自然也不會賣他這個麵子。當下便對身後跟來的小廝說:“扶了薛大爺出來,咱們回去了。”

那幾個小廝便忍住惡臭,過來扶起了薛蟠。才一起身,王子騰就發現薛蟠四肢無力,眼泡水腫,顯然是受足了驚嚇竟有些癡呆的樣子。便狠狠地瞪了一眼李仁甫,大步出去了。

李仁甫看著王子騰揮袖而去的背影,無聲地勾起了唇角。

“大夫,您瞧著他這是怎麼了?”王子騰一見大夫出來,立刻就迎了上去。

隻見鬢發花白的老大夫撚了撚胡須,隻歎道:“哥兒怕有些癡呆之症,像是被嚇得很了。我也沒有完全的把握根治,再有,哥兒□潰爛浮腫,日後於房事上,怕是有些……”說著,便止住了話音。按著老大夫的想法,這人都已經癡癡傻傻了,以後在房事上就算是□健全的,怕也不一定能做得出來。現下連□都潰爛得那樣,哎呦呦。

王子騰一聽,臉色便很不好看。才要送了大夫出去,門房那邊就有一個小廝過來回稟說薛姨媽坐了馬車和王夫人一起過來了。聽得這話,王子騰臉色更差了。

“我的蟠兒啊,怎麼就成了這樣!你看看媽媽呀,蟠兒呀……”

薛姨媽一個勁的嚎哭讓王子騰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一隻茶杯立時就在地上摔了個粉碎,把薛姨媽和王夫人都嚇了一跳。就連在床上躺著,有些半不省人事的薛蟠也抖了一抖。就聽王子騰怒喝道:“閉起你的嘴,現在知道來哭了,當初去哪裡了?若非你一味地溺愛他,他今日如何闖得下這樣的禍事來!”

薛姨媽便哭道:“哥哥這話說得是什麼個意思,我一個婦道人家,蟠兒的父親又走得早,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的如何是好呢!”

王子騰恨恨道:“當初妹夫在時我就常說,你不要一味地嬌慣蟠兒。如今可好,寶釵眼瞧著是能進宮小選的年紀了,又有內務府的打點,什麼事情不是一應萬全的。偏蟠兒鬨出一遭人命官司來,剝奪了小選的名額,你隻以為是個好事不成?”

說著,又搖頭恨道:“如今你也有臉哭,蟠兒變成今日的樣子,都是你的緣故。”

一句話說得薛姨媽涕淚橫流,撲在薛蟠身上幾乎就要哭死過去。

王夫人在旁坐著,聽王子騰一句句地數落著薛姨媽,心裡也有些惴惴,便對王子騰道:“二哥,如今可怎麼好呢。蟠兒這樣,終究也不是個事兒。既然大夫都說沒法子,難道咱們不管麼。”

王子騰便皺眉道:“我倒是偶遇過一位大夫,是個妙手回春的神醫。隻是不知道,蟠兒有沒有幸能遇得上了。”

薛姨媽忙止住眼淚道:“哥哥說的是哪一個神醫,再多的錢我也肯花的,隻求治好蟠兒!”

王子騰冷哼道:“你還以為銀子能通鬼神不成?也不看看蟠兒現在的樣子!那神醫最愛雲遊四海的,我如今還不知道去哪裡尋他。隻記得他依稀說過要去哪裡的,如今我正要去巡邊,說不準就能遇著。”

說著,又看了薛姨媽一眼,隻冷笑道:“若你要蟠兒好,須得舍了他同我去。若要他留下,說不得一輩子也好不了的。”

說得薛姨媽又低泣不止,隻哭著伏在薛蟠身上,幾乎要哭死過去。她既不肯要薛蟠離身,卻又想要薛蟠病好,隻是京中大夫對薛蟠都束手無策,縱是拿著賈家的名帖請了太醫瞧過,也都是搖頭不肯再看的。薛姨媽一想到要把薛蟠叫王子騰帶走,心裡便有如刀割一般。

王子騰見她這樣,隻冷哼數聲就要拂袖而去。王夫人忙拉住了,隻說:“二哥也彆生氣,到底她膝下隻得蟠兒一個,偏疼些也是有的。”

這話卻像是點著了爆竹,王子騰便指著王夫人的鼻子喝道:“你還有臉說這話,我待要問你,寶玉如今都長到j□j歲的年紀了,還人事不知的。讀書讀書不成,學武學武不行,你倒要說說,日後他靠什麼安家,靠什麼立業!”

王夫人被王子騰這樣一說,很有些臉上掛不住的意思。按照王夫人的想法,寶玉縱一輩子不顯達也無不可,反正有老太太上麵照顧著,又有賈家這麼大的家業撐著,難道還能餓著寶玉不成?可聽著王子騰一番話,卻一句話也不敢反駁。

那裡薛姨媽漸漸地止住了哭音,隻對王子騰福了福身說:“哥哥是為著蟠兒著想的,我再沒有不知道的時候。隻是心裡有些舍不下他,還望哥哥好生地照顧他。”

“這點不必你說。”

薛姨媽眼圈兒一紅,又道:“我是個婦道人家,再怎麼拘著他也是不能夠的。待得他好些了,隻求哥哥你幫我管教一番,也是我們兄妹間的情義了。”

王子騰聽她這樣說,心裡不免也勾起了兄妹之情,隻歎息一聲點頭應下了。薛姨媽又看顧了薛蟠幾日,終究因著王子騰事務繁忙,不能久待,隻好垂淚送行。眼見著馬車越行越遠,薛姨媽的淚水也止不住地流下。

“這事兒倒是巧得很,我也料不到那薛大呆子這樣的不濟。”

水溶笑著擦掉了臉上的荷花粉,又向林澤笑道:“怎麼著,這薛家和王家送來的東西你挑挑揀揀的,也該剩些好的給我罷?否則,豈不是我白白地演了一出戲卻什麼都沒落著麼!”

林澤白了他一眼,把那一疊子厚厚的銀票鎖進了隨身帶著的小箱子裡,隻笑道:“你一個王爺,什麼好的沒見過沒用過,偏著眼在這些個不值錢的東西上麵。”

水溶聽了更想笑。這話說得正像他不講理一般,豈不知道,就眼前這人,一來府裡,就把王家和薛家送上門的禮物都翻了一遍,精致好玩的要帶走,真金白銀的要帶走,有趣的好吃的也要帶走。哎呦呦,真跟個土匪是沒差彆的,也不知道林如海是怎麼教養的,怎麼把個林澤養成這樣一個性子來。

“這薛家還真是個暴發戶。”數了數手裡的銀票,怪怪,足足要有三四萬兩罷。再瞧瞧那小盒子裡裝的東西,哎呦,居然還有些字畫古董的。真不像是薛家有的東西。

水溶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見那箱子裡裝著一幅字帖,正是宋徽宗的宋金體墨寶,便笑了笑說:“這薛家倒有些雅意,雖則是商戶出身,可聽說他們家姑娘也有些個意思。”

林澤冷哼了一聲,見水溶看向自己,便笑道:“哪一家大戶的姑娘不是養在深閨的,難道還有整日裡把姑娘拿出來說道的不成?”

水溶便笑了笑,說:“哎,你不知道,那賈家有個叫賈寶玉的,聽說是銜玉而生,有大造化呢。可是我瞧著不儘然罷,微服出去撞見過一次,聽他和馮唐的兒子說起家裡的姐妹,那叫一個不避諱。”

林澤一聽,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這大嘴巴的賈寶玉,真是見天兒的不給人省心!

瞥了一眼水溶,林澤似笑非笑地說:“怎麼?你瞧上薛家姑娘了?”

水溶笑著啐了他一聲,才說:“那薛家姑娘有什麼,我聽著賈寶玉話裡提到的,那個‘林妹妹’才是真絕色呢。我縱是慕少艾的年紀,也是要去求那‘林妹妹’的。”說著,還不怕死地給林澤拋了個媚眼。

林澤冷笑了一聲,抬手拿起宋徽宗的墨寶就往水溶的腦袋上一磕,狠狠地罵道:“就憑你也惦記我妹妹,不怕我揍你!”

等林澤卷走了大半的好東西,被砸得腦袋發暈的水溶才回過神來。

啊呀,可不是麼!那什麼“林妹妹”的,又是賈寶玉的親戚又是妹妹的,一定是林澤護得緊緊地妹妹了!哎呦,他怎麼就這麼上趕著作死呢!

與此同時,賈家也爆發了一場激烈的爭執。

大老爺賈赦坐在椅子上,一邊看著王夫人不好的臉色,一邊對同樣臉色不大好的賈母道:“老太太,兒子也不是無理取鬨,這下跪的奴才正是二太太的陪房,家裡那錢財,可比咱們做主子的都多。他一個奴才秧子,哪來的這麼大能耐,這才多少個周年呢,就攢了這麼些體己銀子,說出來要誰誰都不信啊!”

王夫人怒道:“大老爺這是什麼意思!”

賈赦冷冷一笑:“沒什麼意思!我隻想把這公帳給查明白了,彆不明不白地整日裡喊著‘寅吃卯糧’,偌大的一個國公府,怎麼自從你二太太嫁進來以後,就花用的這麼快了?”

說著,便怒喝道:“你這個瞎了眼的黑心混賬奴才,還不快把話從實招來!”

且說那下跪何人,卻要下回分解。

作者有話要說:我就喜歡借著賈家的手乾掉賈家。

大家猜猜下跪的是王夫人哪一個親信,其實不說也能猜到。

原著裡說到賈家的奴才,我心裡那一個想抄了他們呀!哎呦喂,現在好了,賈赦美大叔,您上吧!

打發了薛大呆子,我們的林家小爺又狠狠地揍了水溶一下,剩下的林妹妹的歸宿,嘖,我正在琢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