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2 / 2)

薛蟠因大笑了兩聲,才道:“你是不知道這其中緣故的,正該我帶你去瞧一瞧,你方明白過來呢。”說著,便先站起身來。

寶玉隻得也起身,見薛蝌仍坐著,便問道:“薛大哥哥,就你我二人嗎?”

“難不成你要帶上他?”薛蟠“哈哈”笑道,“這可是個書呆子,若要他去看帳簿,看四書五經倒是可以,要他和咱們一塊兒去尋樂子,隻怕難極了!”

一聽這話,寶玉的臉色頓時就變了幾變。看著薛蝌那俊朗的麵容,心裡滿是失落。他再想不到,這樣一個如斯俊朗的男子,竟讀這起子經綸世故的書來,豈不是醃臢了自己!正要開口說上幾句離經叛道的言論時,薛蟠的小廝已經打起了氈簾,笑得滿臉討好:“爺,馬車都套好了,這就能走了。”

薛蟠便拍了拍寶玉的肩頭,拽著他就往外頭去了。至於薛蝌,見這二人漸走漸遠了,手中的茶碗一擱,笑著抬頭問道:“大哥哥這是往哪裡去呢?”

一個機靈的小廝笑著打了個千兒,笑道:“大爺這是拉著寶二爺往飄香院去啦,二爺你快彆打聽,仔細大爺知道了,回頭又要捶我們。”

薛蝌聞言不過笑了笑,便撩開了手。

卻說,這薛蟠命小廝套了馬車,拉著寶玉便去了京中最大的青.樓楚.館——飄香院。馬車才剛停下,那飄香院裡便走出一位風韻猶存的中年女子來。一見馬車上的裝飾,立時便精神一抖,掩唇笑著便湊上來笑道:“喲,這不是薛大爺麼,才什麼時候呀,就來咱們飄香院了!”一麵說著,一麵已經伸手撩開了車簾。

寶玉還沒緩過神來,這猛然見車簾一撩,麵前就湊過來一個濃妝豔抹的媽媽。鼻尖充斥著的脂粉味與家中姊妹丫鬟身上的清香甜美全然不同,寶玉一下子便皺起了眉頭。

“張媽媽,你這也太著急了些。我這兄弟可是頭一回到這兒來,彆叫你嚇著了,那可不得了。”薛蟠說著,便拉著賈寶玉下了車。見飄香院大門不過開了一扇,又看裡頭光線不明的,心知此時並不是飄香院接客的時候,卻也不以為意。

“張媽媽,我這兄弟可不是那尋常的公子哥兒,你可緊著些好姑娘來服侍。”說著,便使了個眼色給身後的小廝。那小廝十分知趣,見薛蟠使了眼色,忙從懷裡取了一錠金子放進張媽媽手中。隻向賈寶玉的背影努著嘴道:“彆說我不告訴媽媽,這位公子來頭可大著呢,尋常的庸脂俗粉隻怕難入他眼。”

張媽媽此刻睜圓了一雙眼睛看著手裡的那錠金子,心中早喜悅得說不出口了。耳邊又聽見這話,忙笑著說:“可不是,我這就去叫楚翹來。”說罷,扭著微胖的腰肢一晃一晃地跟在薛蟠和賈寶玉二人進去了。

“倒是好興致。”在飄香院不遠處,一輛外表樸素的馬車裡,林澤盤膝坐著,一手撩著車簾,一手輕輕地扣著桌麵。唇邊一抹淺淺地笑容,十分愜意。

水溶透過那車簾往飄香院門口張望了一下,正巧見那賈寶玉被飄香院的老鴇拉扯著往裡頭走,一張臉上早漲得通紅,不免笑道:“可見得,這飄香院也是有幾分能耐的了。那賈寶玉平素自詡憐香惜玉,如今也入了這虎狼窟,也是他該有此一遇的。”

林澤卻冷笑了兩聲,“他是不是憐香惜玉,我竟不知。隻是有一條,眼下青天白日的,這官宦子弟明目張膽地進出勾欄院,你可彆說,這也是該有此一遇的。”

水溶聞言微微一窒,他方才隻顧著笑,哪裡注意到此時正是天光大量,那飄香院分明還未開張。賈寶玉此時便往這飄香院趕,豈不是“白.日.宣.淫”?!當下也正了正臉色,沉聲道:“果然如此,就該告訴禦史。”

“急什麼,一次罷了。”林澤唇邊的笑容越發深了幾分,賈寶玉青天白日地便往窯子裡頭跑,一次還可以說是無心為之。可,倘或日後時時趁著這時候往這醃臢地兒跑呢?那禦史的口誅筆伐,想來賈家是要有罪受了。

“與咱們何乾呢,不過是薛家的大爺親自掏了銀子帶他來玩一玩的罷了。咱們不過偶然瞧見了,就此彆過也就是了。”林澤說著,在車壁上輕輕地扣了扣,馬車便緩緩地走了起來。

水溶聽他這樣說,正暗自訝異時,卻聽林澤又是一聲輕笑:“我這裡新得了一罐子雲霧茶,前兒個陳大人還說起他最愛這雲霧茶的,擇日不如撞日,這便去陳大人府上叨擾叨擾了。”

陳大人,那可是最剛正不阿的一位禦史。彆說是普通官員犯了錯兒要被他好一通訓斥,便是有皇親國戚觸了逆鱗,這陳大人也是毫不留情,愣是敢在金殿上和這些個人對簿。這麼一個人,此刻去找他……水溶在心裡為那陷在溫柔鄉的賈寶玉輕聲地念了一聲佛。

自求多福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