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1 / 2)

第一百三十八章

說起寶玉渾渾噩噩了幾日,到底身子在眾人的看護下也是日漸好了起來。這日天朗氣清,便穿戴齊整,帶了一個小廝叫焙茗的往外頭去了。不說在二門裡就被賈政養著的兩個清客相公好一番打趣,待得出了門來,隻見寒風凜凜,過路行人皆是滿麵風霜的樣子,心中便老大沒意思起來。

焙茗見狀,便湊過去說:“二爺,前麵不遠處便是薛大爺家的鋪子了,咱們要不要過去瞧瞧呢?”

寶玉抬頭一看,可不正是麼!當下拍掌說:“正是一個好去處,隻是不知道薛大哥哥此時在不在鋪子裡呢!咱們且去看看罷!”說著,已經當先往薛家的鋪子去了。

哪知正巧,薛蟠這日正在鋪子裡查看賬目。才和管事的說到鋪子裡幾樣物件古玩的擺設,眼角餘光就瞥見一個穿紅戴綠的身影往這裡來。薛蟠連忙轉身細瞧,可不正是賈寶玉麼!當下便把手中的賬簿一合,笑著迎了賈寶玉進來,一麵迎,一麵笑道:“好兄弟,這當口兒怎地有空來這裡了?往日要見你,也難。”

賈寶玉便也抿唇笑了,隻說:“薛大哥哥不知道,前幾日我渾渾噩噩地犯了癡病,好容易被什麼術士道長給救治好了,老祖宗和太太那裡便惟恐我再有亂子,一力拘著我在府裡不讓我亂跑。你瞧,眼下我這身子可不是好得很了,若不是這樣,她們還不肯放我出來呢。”說著,自己倒先笑了。

薛蟠笑著搖了搖頭,再看看這鋪子裡進進出出的客人,側了側身子說:“寶兄弟快和我去後麵坐坐罷,這會兒子鋪子裡著實忙了些。咱們何必在這裡站著,倒十分無趣。”

寶玉聞言,豈有不樂意的道理。立時便攜了薛蟠的手臂往後麵去,隻是他滿心喜悅,全然沒有看見被他拉著的薛蟠眼底一閃而過的厭惡之色。

“薛大哥哥當真不知道,先前我犯了癡病,三妹妹和四妹妹在我床前不知流了多少眼淚。”賈寶玉想著,這薛大哥就要和三妹妹成親了,自己正該趁著和薛大哥在一起閒談時,多提起些三妹妹,才好要他們日後夫妻和睦。

這倒是他一腔好心,隻是卻忘了,姑娘家的閨名哪有常掛在嘴上說的。便是京中許多紈絝子弟也少有如此做法的。賈寶玉向來自詡憐香惜玉,可這腦袋卻總不往常態上發展。

薛蟠在一旁聽見這話,笑著不曾說話。二人正吃著茶,便有一個小廝打了氈簾進來,笑著給二人打了個千兒,才開口道:“大爺,二爺來了,正和帳房先生說話呢。大爺要不要去瞧瞧?”

薛蟠一聽,便知是薛蝌來了,於是笑著對寶玉說:“這是我一個堂弟來了。”說著,又向小廝道:“這大冷的天,快請二爺進來坐坐。”

那小廝忙不迭地去了,不過轉眼的功夫,薛蝌便打起氈簾走了進來。寶玉抬頭一看,心中登時一怔,心道好個俊朗的公子。但見薛蝌一身青色長衫,麵若冠玉,發束青冠,一見之下,竟是唇紅齒白,少有的溫潤如玉。

寶玉心裡不由地奇道:我隻道薛大哥哥這樣的商賈人家,但有公子哥兒出來也是五大三粗,腰纏萬貫的俗物。誰想他家裡竟還有這樣的一個妙人!當下心中便起了想要結交的心思。

薛蟠斜睨了賈寶玉一眼,見他兩眼發直地看著薛蝌,又是滿目讚歎之色,豈有看不明白的道理。心中冷笑了兩聲,臉上卻不顯分毫,隻笑著開口說:“這位便是榮公府上的寶二爺了。”薛蝌聞言又是一揖。

寶玉連忙扶住了他的雙手,這一靠近,二人四目相對,寶玉更是把薛蝌上下細細地打量了一遍。恨不得此時好好親熱地說上幾句話,卻又怕自己一時犯了左性兒,叫人看了笑話。因一時有些扭捏,薛蟠見狀,隻佯作不知,指了自己旁邊的位子叫薛蝌坐下。

薛蝌應了一聲,便坐下了。這賈寶玉的眼光他倒有幾分察覺,隻是他一貫是深居簡出,向來不問這些京城紈絝的,如何知道賈寶玉的脾性。隻當他是一般的公子哥兒,轉頭便與薛蟠道:“大哥哥,昨兒個蜀中才送來的蜀錦和金陵老鋪運來的雙耳方尊瓶我已看過了,均是按著份例的。什麼時候給宮裡的娘娘送去,還是大哥哥拿個主意吧。”

薛蟠笑了笑,說:“這急什麼。左不過娘娘在宮裡頭,時常有太上皇的隆恩眷顧,咱們家這些,未必趕得上呢。”說著,拿眼瞅了瞅賈寶玉,見他一臉無知無覺的樣子,不免心裡又是一陣冷笑。如今宮裡頭的開銷日漸大了起來,就是寶釵在宮裡使的銀子也是流水一般。且不說寶釵如今還深得太上皇心意,便是宮裡頭那些慣愛捧高踩低的太監、宮女,也要打點些。這賈家的那位,隻怕在宮裡的日子也不甚如意呢。

賈寶玉睜圓了眼睛問:“怎麼,這竟是要送進宮裡頭給寶姐姐受用的?”

“正是呢。寶兄弟,你正該瞧瞧,這蜀錦不愧是貢品,那針腳細密得很,比咱們京城裡織的錦緞不知道好了多少呢。”

賈寶玉一聽,果然更感興趣。因不免追問說:“薛大哥哥怎麼忽而用起這蜀錦來了。從前隻聽你說這京中錦緞光滑柔軟,最是舒適的。隻是從什麼時候起,薛大哥哥竟瞞著我們用起這個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