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2 / 2)

賈母那裡怎麼肯,又心肝寶貝的叫著,又拿拐杖狠狠地打了賈政一回。氣得賈政立時摔了茶碗碟盞,把王夫人好一通罵。這原與大房不乾,偏老太太心大,見二房這裡雞飛狗跳的,便又看不慣大房風平浪靜的,一時又命鴛鴦去接了迎春來身邊,美其名曰在出嫁前收收性子。

迎春這幾年和鳳姐相處得久了,性子早褪了那副柔弱可欺。又因邢夫人待她很好,和老太太這邊早已疏遠了。便是接了來,二房既無探春相處,惜春又愈發向佛,很是無話可說。

賈寶玉原就是個記吃不記打的性子,見迎春來了,便覷著空兒去找她。偏迎春被老太太安排著住在了紫菱洲的綴錦樓,寶玉又是晚上偷偷溜出來的,燈火不明,撐著小舟竟是不穩,掉進了河裡,險些溺死。

王夫人狠狠地訓斥了一遍下人,又把迎春叫來好一通罵。可她萬萬想不到,如今的迎春早已不是當年的“二木頭”,任人欺辱而不作聲了。見王夫人撕了平日裡和善的麵具,便也不肯再忍讓,隻道:“我住在這紫菱洲,原是老太太的安排,二太太若有什麼話,隻當著老太太的麵兒說便是了。何必同我說些二五四六的。”

“何況,我還能學那戲裡的神魔,把人從怡紅院裡抬進了河裡不成?”

這番話便是明晃晃地打了王夫人的臉,氣得王夫人心口發痛,眼前發黑,亟亟地命人請了老太太做主。迎春卻不是個傻的,隻偷偷讓人去大房那裡報信兒。不過一時半刻的功夫,邢夫人攜著鳳姐便來了。見老太太和王夫人都是怒目而視的樣子,心裡一緊,忙把迎春拉到身邊,細細看了一回。見無甚傷口,才向老太太行了禮。

賈母見他們先顧著迎春,後才想著自己。心裡也是起了怒意,把桌子一拍就要發作。

邢夫人忙道:“怎麼寶玉身邊竟都是死人不成?爺們兒晚上去那裡找什麼人,她們也不管不問。讓個哥兒自己撐了船,這幸而是不曾出事兒的,倘或出了事兒,她們竟有幾條命賠呢!”

說得趕來的史湘雲和夏金桂都煞白了一張臉。

賈母被這話一堵,便想發作也是無法。鳳姐見此,忙拉了迎春道:“好妹妹來了這裡原是陪老太太解悶兒的,偏遇著這樣的事兒,當真也是不該久待了。這便回了老太太,還是回去的好。”

賈母張了張嘴,還要說話。那邊王夫人已然怒喝道:“傷了寶玉的帳我還沒算,怎地就能輕易放她回去。”說著,一雙利眼落在迎春身邊服侍的幾個丫鬟身上,見司棋等人俱是年輕貌美,心裡更是氣憤,“定是這些不安分的狐媚子霸道,引得爺們兒隻往這裡來!”

司棋爆碳一般的性子,聽見王夫人這樣說,哪裡肯依,一下子便跳了出來,劈裡啪啦倒豆子般地道:“二太太這話說得好沒道理。奴婢是跟著姑娘來園子裡的,一心隻服侍著姑娘,從不曾出過錯兒。要說奴婢狐媚子霸道,怎地不見奴婢從前引得誰來見了,這會兒子一進園子便出了這事兒,二太太這話說得小了也是奴婢一條人命已證清白。說得大了,豈不是連累我們姑娘的名聲!”

王夫人氣得渾身發抖,竟無話可回。

邢夫人向來有些左性兒,這幾年迎春孝順恭謙,待她有如親生母親一般,她心裡早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女兒。此時哪裡肯讓王夫人欺負了去,一聽這話,隻站起來就往王夫人臉上啐了一口,罵道:“好個麵慈心惡的二太太,端的好算計,是看著我們二姑娘眼瞧著嫁了個好人家,這便眼紅了是吧!當真心如毒蠍,隻怕寶玉如今養成這樣,也是你做的孽!”

話既說到這份兒上,便是賈母也是無力阻止。忙命人去叫賈赦和賈政來,等他二人來時,王、邢二人早已經廝打得釵環散亂,邢夫人因年紀不大,倒沒吃虧,隻苦了王夫人,五十多歲的婦人簡直是被壓著打。周圍丫鬟上來拉架,卻是隻出聲不出力,惟恐沾了便被記恨上。

賈政一來就見王夫人涕淚橫流,儀態全失的樣子,心裡更是厭煩,臉上便冷了幾分,隻對賈赦道:“是我疏於調教才惹出了這等事來,還請大哥不要見怪。”

賈赦並不理他。他隻想著王氏從前謀算自己兒媳婦兒的嫁妝,後來又唆使著自己的嫡子給他們二房跑腿,心裡早就積壓了一肚子的火氣。這時又見王氏目露凶光,還把主意打到了迎春頭上,登時怒喝道:“王氏奸詐,由她管著中饋,還不知道祖宗的基業會否敗光。我雖不才,倒是襲了爵的,邢氏便有話語不對的,憑她區區一介五品宜人,竟敢對著三品誥命動手,眼中豈有我這一等威烈將軍的存在!”

“今兒個不如就有老太君分了家,也好過來日被這等奸惡小人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