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1 / 2)

第一百五十一章

賈環和賈家決裂,要是說這其中沒有林澤的點撥,那是沒人信的。可是賈家的人,那都是腦袋係在褲腰帶上的,能分出幾分心思看看腳底下的路就不錯了,否則也不至於淪為整個京城的笑柄。

賈政一個假道學偽君子,慣常說些要求子孫上進,好光宗耀祖,彰顯門楣。可也不想想,於子孫教養方麵,他卻從未出麵,也從未出力。想來,若非賈環爭氣,又有林澤看重他,私下裡常因著賈璉鳳姐暗暗接濟,隻怕也極難有出頭之日。

想那王夫人又是個麵慈心狠的,賈環一徑長到了六七歲了,卻還隻拘著他在屋裡抄寫佛經。小孩子家家的,隻怕連念都磕磕絆絆,何況是要他抄寫參悟呢。這話麵子上說得過去,也不過因著賈母看重嫡庶,從來不肯分心思給賈環等人罷了。王夫人一心隻想著把賈環養成個廢物,府上多他一口飯吃也就是了。誰承想,從前燎了毛的小凍貓子如今竟已高中舉人老爺了呢!

賈家的這些個破事兒早傳得街知巷聞,不需打聽也隨處可見。

是以林澤第二日上朝聽說這事兒的時候,半點沒有驚訝。隻是命小廝送了一盒頂好的白毫銀針給周留明,自己則安心做事不提。卻說周留明得了這一盒白毫銀針,隻一眼就喜得眉開眼笑,立時先泡了一杯。隻見杯中“白雲疑光閃,滿盞浮花乳”,真真兒的芽芽挺立,十分喜人。

“怎麼今兒個瞧你心情好得很?”聞希白從工部抽了個空閒便來翰林院裡找林澤打牙祭,見他今日看似埋頭做事,偏嘴角凝著一抹揮不去的笑意,心裡不覺有些納悶起來。

林澤斜睨了他一眼,“還沒問你,工部就這麼閒?”

“嘖,本少爺天賦異稟,費費腦袋的功夫便把事情都做完了,何必巴巴兒地等到這當口兒。”說著,把腿一翹,擠眉弄眼地衝著林澤說,“比不得你,多清貴的一個官職,還免了四年外放。”

林澤冷哼了一聲,也不搭理他。倒是見他著實無事可做的樣子,便甩了一本書過去,讓他打發時間。聞希白向來臉皮厚度堪比城牆,就是裴子峻也要避退三舍。這樣的人,軟硬都沒處使,饒是林澤也隻得采取三不理政策。

聞希白在翰林院坐了一個上午,也不見工部的人來尋他。細一想,便笑道:“我倒渾忘了,那賈家如今多事之秋,咱們的高大人上趕著去給人落井下石還來不及呢,哪裡管得到我去了何處。”

林澤挑眉,“怎麼,竟是人人皆知的?”

“可不是!”聞希白一見林澤理會自己,立馬擺開一副要大談特談的架勢,抑揚頓挫地開始解說:“且不說這賈家如何不分尊卑,襲了爵的長子被逼到小花園子裡去住,反而是小兒子不占長不占名兒的,住在高堂大宅子裡,忒得可笑。偏賈家這二十多年來竟也無人理會這些,嘖嘖,我心說還奇了怪了。原來裡頭竟有兩個無知婦人,一味兒的掐尖要強,把個家宅都搞得雞犬不寧了。”

說到這裡,忙又吃了兩口茶潤潤嗓子,見林澤還瞅著自己,才又接著說:“那賈家的老封君,身為一品誥命,虧得好意思。偏心都要偏到胳肢窩了,活像是大兒子從石頭縫兒裡蹦出來了,隻有二子才流著自己的骨血。成日的把個二房掂在心窩上,不僅讓二房占著大房的名分好處,還淨日裡想把大房打壓排擠死。真說不得,比個後母還要狠毒呢。”

“再有,那王氏,聽說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你是沒瞧見,分家那日鬨出多少樁事情來。一樁樁一件件,數落得那王氏連個頭都抬不起來。我先時瞧著你們家瀾哥兒和賈家的環哥兒時還說過,好可憐見的,一個模樣俊的偏養得獐頭鼠目,可見內宅必有人作祟了。這可應了我的話,若非那賈環如今高中舉人老爺,隻怕還得迫於王氏淫威不得伸展,日後不定養成什麼窩囊廢的樣子來呢。”

林澤聞言,也點頭附和道:“我雖在賈家待的時日不常,卻也知道賈環舉步維艱。可憐好好兒的一個孩子,三天兩頭地就被拘著抄佛經,也不知是個什麼理兒。”

“原來還有這麼一茬子事兒。”聞希白咂了咂嘴,有些驚訝,“那五城兵馬司衙門的周大人親自上門給斷的案,擺明是站在賈環那一邊的。當場就做實了王氏毒害庶妾庶子的罪名,又立時就給賈環和賈家切了關係斷了往來。依我說,這竟是好事。那賈家也就看著還是鮮花著錦,實則大廈將傾的日子隻怕不遠了。”

林澤心裡微微一驚,隻覺得聞希白目光忒長遠了,連賈家的未來都料到了。後又想到,若聞希白隻是個紈絝草包,自己又怎麼會與之成為至交呢。眼中含笑道:“竟是你看得清楚。想那榮國府如今分了家,日後尚可保全一脈,也是一番造化了。”

“誰說不是呢。”聞希白笑眯眯地吃了一塊棗泥糕,繼而笑道,“瞧著大房還不怎樣,倒是二房整日裡作妖。如今京城裡都傳遍了,那賈家的二太太麵慈心狠,對待庶妾庶子也忒不慈了些,名聲可算是儘毀了。再有,賈家的鳳凰蛋如今也是臭不可聞,偏他還不自知,今兒個一早我還瞅見他穿了一身鮮亮衣裳,騎著高頭大馬招搖過市呢。嘖,真真可笑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