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挽袖,失去血色且蒼白的指尖淺淺勾勒著,泛黃陳舊的畫卷纖弱,兩個宮婢也下意識屏息凝神。
反觀落筆人極其細致著墨暈染,深淺過渡,明暗交錯都那般剛好。
足足勾勒了一個時辰,原本模糊的畫卷之上,兩個少年郎的身影再度清晰起來,與從前逐漸重合,待乾了些,青黛才拿出盒子小心翼翼裝起來。
宮門閉,暮色合,李芸臉色更是蒼白了幾分,這才由婢子扶著在軟榻輕靠著喘息。
青黛端上來的瓷碗還靜立在桌案上。
當中還盛著琥珀色的湯藥,湯藥上氤氳著淡淡苦氣兒,與瓷杯表麵滋潤油亮的的光澤交織相融。
菱格窗外天光與琉璃瓦相襯,好似牢籠。她目光恍惚中隻剩下了苦悶與壓抑,連著遠山都枯萎成了水中的倒影,整個人像是在綿密沸騰的幽潭中窒息。
“貴人,您要保重自個兒的身子。”身側青黛跟著紅了眼眶,她看向青黛隻拍拍她手。
心口處不自覺傳來止不住的癢意讓她又咳了好一陣,這才輕聲:“本宮還沒找到他們。”
淺草也跟著落淚,跪在她跟前:“娘娘,便是要找公子他們,您也要喝藥啊。”
李芸含笑應了,讓兩個丫頭起來,如哄小孩子一般安撫:“本宮這麼大個人了,怎會不知道自己喝藥,你們不必擔憂,本宮不會有事。”
窗前杏花紛揚,溫柔女子素衣羅裙,眸光似水瞧著人,偏烏發中悄然藏著銀絲:“氣候無常,你們平日也要注意增減衣裳。”
兩人眼眶紅透。
李芸看向架子上放畫卷的雕花木匣,語氣更輕了:“已經五年了,便是聖上也勸本宮放棄了。”
兩人接不上這話。
她們二人自貴人進宮就跟著了,這五年裡貴人經過多少苦她們不是不知道,聖上雖說著替貴人尋人,便不過轉眼就放下了。
貴人一心將希望寄托在聖上身上,可一片芳心若流水。此後貴人便學著忍耐,學著克製,忍耐著寂寂無名,忍著在私下裡問遍每一個剛入宮的人,忍著那些陳年舊傷獨自哽咽。
於是那些祈求化成了執念和荒涼,日複一日悲鳴連響。
“貴人......”兩人啜泣。
李芸眼眶也悄然紅了,夾雜著咳嗽聲:“今年是第六個年頭了......”
她兩隻手被青黛和淺草握住,青黛更是哽咽連聲:“貴人隻有養好了身子,才有更多的時間去尋公子他們才對,也許時過經年,公子有運得世家供養,春風得意,金榜題名。”
“奴婢不懂什麼大道理,但奴婢知道汴京梨花淡白,煙柳扶蘇的春日宴,終將有希望故人重逢。”
李芸淚落如珠。
她淚中帶笑:“便借你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