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誤會(2 / 2)

偏偏這時候又有個好事的,說昨天在鎮上看到蘇芫偷偷摸摸單獨跟李鐵栓一起說話,舉止神態十分親密,說完後者又買了四個包子給她,還說分福福一個。

林碧蓮這一聽還了得?

當即酒也不買了,氣勢洶洶拖著拾丫就回來找蘇芫對質!

“怪道我說我兒那麼老實一人,月月都往屋裡拿錢,偏偏這月,不但說沒有,還問我要去了一塊八,結果竟是給了你這狐狸精!這錢上我都做了記號,還有綁錢的麻繩,都是我親手搓出來的!”

聽到這裡,米家人頓時麵麵相覷:這錢是李鐵栓的?那他為啥不當麵給,要乾出偷偷摸摸塞人炕洞這麼容易引人誤會的事兒?

果然,等蘇芫解釋說這錢是小閨女在炕洞發現的,事前並不知道是李鐵栓給的時候,林碧蓮一蹦八丈高:“嘖!!!炕洞!!!大家夥聽聽!這像話嗎?馮秀萍今天你要不是給我一個說法,老娘現在就去鎮上革委會舉報!舉報這個勞改分子死性不改,下賤風流,勾引彆人,破壞赤農家庭!”

這頭林碧蓮吵吵嚷嚷,那頭她的兒媳鐵生娘秦鳳英也是抱著兒子哭鬨不休,揚言今天要是不給出個說法,她就一根繩子懸梁吊死在米衛國家門前。

被人指著老婆一口一個“勞改分子”,一口一個“下賤風流”的罵,米衛國聽得是血氣上湧,終於忍不住大喝一聲衝出去一把提起林碧蓮就要揍!

眼看他那缽大的拳頭就要落在那老貨身上,這老貨“嗷”地一嗓子尖叫出聲:“殺人啦!沒天理啦!老婆偷人騙錢男人還要殺人!這一窩子的窯貨不得了啦!!!”

同時身下一臭,竟是嚇得黃湯都出來了。

被那臭氣一激,米衛國熱血上頭的腦袋為之一清,手頓了下。

馮秀萍趕緊過來一把拉開他,同時重重一腳就將林碧蓮飛踹出去——可不能讓兒子揍人,林碧蓮是長輩,又是女人,如果真揍了,那他們家有理也會變成沒理。

馮秀萍冷著臉:“光聽你一個人在這裡叭叭叭說個不停,你那兒子呢?一個巴掌拍不響,叫他來問一問到底有沒有私情!”

“還有,昨天是誰看到他跟我兒媳單獨說話神態親密的?倒是出來給我說說,到底怎麼個親密法?”

馮秀萍三言兩語就鎮住了場子,在場沒一個敢吱聲的,就連一直哭嚎不止的秦鳳英也止住了哭:對啊,一個巴掌拍不響,光說蘇芫勾引人,那李鐵栓呢?

林碧蓮:“是趙德!趙德說他看到在國營飯店門口,米衛國先是找借口走了,然後就是這不要……”

“臉”字還沒出來,旁邊倏地射來一道宛如鋼刀的鋒利眼神,頓時嚇得這老貨嘴巴一突,換了個說法:“……蘇芫就跟我兒子搭上了話。”

趙德正是昨天跟他們一起去黑市換東西的人家之一,想當初,他去那黑市換物資還是米衛國好心介紹的,卻沒想到竟是介紹了一頭白眼狼!

米衛國沉著臉,上前一步一把把縮在人群裡不敢出來的趙德提溜出來,然後結結實實往地上一墩:“趙德,你就當著大家夥的麵,好好說說,他們到底怎麼個神態親密法?”

趙德其人人不配名,一點也沒德,當時在鎮上看林碧蓮鬨得熱鬨,稟著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心理,他張嘴就來說看到兩人舉止親密,其實當時兩人隔得極遠,邊上還有個福福,又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可謂是光明正大。

此時米衛國要他形容,他如何形容得來?

他支支吾吾,眼神亂瞟:“就……就看到那李鐵栓衝兩人,啊不,衝蘇芫打招呼。”

“停!”米衛國沉聲打斷他,缽大的拳頭舉起:“好好說,到底是兩人,還是蘇芫一人?!”

老的不能揍,這嘴賤又沒德的同齡人總是能揍的。

看著那如同石頭一樣硬的拳頭,趙德瞬間腿就軟了,閉著眼一疊聲地道:“兩人兩人兩人!當時還有福福在旁邊!大街上!”

“誰先搭的話?”

“李鐵栓!”

“他跟福福道歉!說自己兒子推她下水,要賠禮!”

“後來蘇芫說沒事,還問他要不要給家裡帶東西,他就說帶包子,順手給了福福一個!”

米衛國:“不是專門給福福買吃的?”

趙德:“不是不是不是,全是我瞎編的!我就,就是看著林碧蓮鬨得熱鬨!想看看!”

“砰!”

米衛國重重一拳捶在趙德肚子上,後者頓時被捶得眼一翻,胃裡翻江倒海yue了出去。

米衛國陰著臉:“還有誰?看到芫芫跟李鐵栓舉止親密的?來來,一一跟大家夥說道說道,到底是怎麼個親密法?”

林碧蓮驚得臉都白了:“你……你、你這是屈打成招!”

馮秀萍氣笑了,將拳頭捏得嘎嘣響:“哦?你倒是說說,我們怎麼就屈打成招了?!難不成有人指著我們的鼻子誣蔑,我還能笑著說,哦誣蔑得好,臟得好?!”

林碧蓮頓時心裡一慫,轉眼又挺直腰杆:“白也是趙德,黑也是趙德,這人出爾反爾,我不信他說的話!”

剛緩過神就聽到隊友說他“出爾反爾不信他”的趙德:“……”就很憋屈!

這時,福福終於從一片混亂中緩過神來,上前一步護著媽媽:“還有我!我可以作證!當時鐵栓叔離媽媽遠遠噠!他跟我道歉說李鐵生推了我,還說要給我賠罪!我媽媽說不用,還問他要不要帶東西!他就說李鐵生愛吃國營飯店的包子,就跑去買了,順手給了我一個!”

林碧蓮這會兒是豁出去了,聞言斜著眼笑:“你們都是一家的,我不信!我現在就去革委會舉報,說勞改分子迫害貧農!勾引貧農犯錯誤,騙錢!”

“媽媽沒有!我們沒有!”福福大急,大眼咕嚕嚕一轉,突然想起一人來:“呀!對了,知青點的林琳阿姨當時也在飯店裡!她坐在門邊,離鐵栓叔比較近,她肯定聽到了!”

眾人沒想到這事還扯到了林知青,當時就有熱心的人飛奔去知青點。哪知一問,林琳卻矢口否認自己昨天去過鎮上,還說自己一直在知青點裡學習到深夜。

福福:“!”就很懵逼。

就在林碧蓮撲上來又要胡攪蠻纏的時候,幸好這時人群外突然響起一道聲音:“我可以作證!”

耿翠翠排眾而出,還頂著一隻圍巾包頭的她意味不明地看了米衛國一眼,然後道:“我親眼看到那天是李鐵栓趁米家沒人,偷偷把錢藏在米家炕洞裡的,而且他還拜托我不要跟彆人說起此事。”

“他說這錢是他賠給福福的醫藥費,如果被他家人知道,這錢肯定要被要回去。他不想起任何紛爭,便想把錢偷偷放在這裡了事。”

所有人:“!!!”

*

耿翠翠的話頓時讓整個事件產生了巨大的反轉。

眾人麵麵相覷,林碧蓮更是如同風化的石頭呆愣半晌,才突然“嗷”地一聲再次胡攪蠻纏:“就憑你說你看到鐵栓把錢放在米家炕洞的,我咋這麼不信呢?哦我知道了,你一向癡迷米衛國!所以故意偏幫他!”

人群頓時嘩然!

是啊,依耿翠翠那死心塌地不依不饒的架勢,確實是能乾得出作偽.證偏幫他的事情。

現場眾人頓時交頭接耳,議論四起,看向米衛國等人的眼神也逐漸變得曖昧。

這時,耿翠翠卻是突然笑了聲,虛眼看向眾人。

眾人一愣,逐漸安靜下來。

耿翠翠:“對啊,我是喜歡米衛國沒錯。可是今兒林碧蓮針對的不是蘇芫嗎?我作證也是幫蘇芫作的,關他米衛國什麼事?”

眾人:“???”對啊。

耿翠翠:“況且,換一個方向來說,如果不出來作證,任由林碧蓮壞了蘇芫名聲,豈不是對我更有利?”

眾人再次恍然,心中的天平重新擺正。

看到這,耿翠翠一笑:“可是我耿翠翠行得正坐得端,即使喜歡他米衛國也要贏得堂堂正正!可不會靠這些歪門斜道上不得台麵的手段!”

“我!”說到這,耿翠翠並指向天,莊重起誓:“如果今兒我說的有關李鐵栓藏錢的事兒有半絲謊言!就叫這天打五雷劈,不得好死!”

這年頭,大家對毒誓重誓還是很看重的,聞言頓時信了她的話,紛紛指責林碧蓮——

“你看你兒子都知道害了彆人要幫彆人賠個醫藥費,偏你這個老婆子還要攀扯對方有私情!真不知你腦子裡是被屎糊了還是怎地!”

“有你這樣的娘,你兒子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就是就是!可憐那米家人,無辜受累,險些被壞了名聲,還不趕緊跟人道歉!”

……

林碧蓮整個人都呆呆地,心裡五味雜陳,一時間竟竟是不知道是該慶幸兒子沒有出軌還是該心痛這六塊八真真兒的要斷送出去了!

秦鳳英倒沒那麼多想法,隻是慶幸於丈夫沒有變心,又羞愧於自己剛才的胡鬨,抱著兒子灰溜溜地往人群外擠。

馮秀萍向來都是個得理不饒人的,更何況說此時事事占理?

因此她冷笑一聲,“唰”地扔出一條繩子砸在秦鳳英腳下:“你不是說要吊死在我三兒家門口嗎?繩子給你!去吊!”

秦鳳英訕笑:“嘿嘿,秀、秀萍嬸子,剛剛、剛剛那都是氣話,對不住,是我豬油蒙了心,錯怪了蘇芫妹子,抱歉,抱歉!”

她一疊聲的抱歉並沒有換來蘇芫的原諒。

蘇芫沉著臉,上前將錢塞進陸拾丫手裡:“當著大家夥兒的麵,我再澄清一次,這錢是李鐵栓家賠給我家福福的醫藥費。當初福福住院,拾丫曾經借給我七塊五,現在我把它還給拾丫,往後如果再有人拿這錢說事,那我們就大隊見!”

這番話擲地有聲,正氣凜然。聽得在場之前所有懷疑過她的人頓時羞愧低頭,拾丫更是滿麵通紅,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蘇芫捏捏她的手:“我不怪你,當時那狀況,即使你不說出我來,那老婆子也要扯著你不放。”

拾丫頓時鬆一口氣:“可不是,那時候在鎮上她開始就死命攀咬說我勾引李鐵栓騙錢,我說不是,她就扯著說什麼為啥她兒子的錢會在我兒。我呸!她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以為自己兒子是個什麼人物,是個女人就要貼上去?”

一句話頓時說得林碧蓮又要炸,哪知這時人群外突然傳來一聲暴喝:“娘!”

直到這時,李鐵栓才得到消息匆匆趕回來。

人群外,李鐵栓跑得滿頭大汗,身上還穿著肉聯廠的製服沒來得及換,顯然是剛從工位上跑出來的。“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衝著林碧蓮就是“砰砰砰”三個響頭,磕得腦門瞬間紅腫起包。

“娘!您到底要鬨到什麼時候?!如果是因為我每個月拿回來的錢,您就要這麼鬨的話,那往後我不去廠裡了!咱家沒錢,就沒有問題了!”

說完,他將身上的製服一把脫下甩手就扔進了蘇芫家院子的茅廁裡:“往後我就在家呆著!哪也不去!家裡都被你們鬨成什麼樣子了?!”

“!”

林碧蓮一驚,“嗷”地一聲嚎著撲了上去,哪知還是晚了。

李鐵栓的製服早已經跌進糞池裡臟得不行。

林碧蓮一個收勢不住,“撲通!”一跤跟著跌進了糞池,但她卻顧不得自己滿頭滿臉都是那醃臢物,隻一抱將那件代表著工作的製服摟在懷裡:“兒啊!娘不鬨了!你快把這衣服撿起來!娘錯了!娘再也不敢鬨了!”

眾人見狀,一時對她說不出來是同情還是鄙夷。同情吧,她摔到糞池裡還不忘了勸兒子彆丟了工作;鄙夷吧,她到現在對米家都沒一句道歉對不起——不管是之前孫子推人閨女下水還是今天這場烏龍。

蘇芫懶得看她,彎腰一抱將閨女抱進裡屋不再理會這場鬨劇。

門外,馮秀萍招呼著米家兄弟一起,找了幾根結實的木叉,發一聲喊,齊齊用力,直接把這個討人嫌的老婆子一叉子叉去了村外的大河裡,發出巨大的“撲通”一聲響!

剛出糞池又入大河的林碧蓮:“嗷!殺人啦!米家要淹死人啦!!!”

馮秀萍:“你個滿嘴噴糞不知感恩的老東西可不要瞎說!老娘我是看你摔得太臟太難看,給你扔水裡好好洗洗,免得以後又胡亂噴糞汙染環境。”

林碧蓮還要再說,被馮秀萍一叉子叉在嘴裡,那叉子上還帶著剛剛叉她時沾的臟物,林碧蓮頓時白眼一翻,差點厥過去。

“記得尤其你這嘴,要好好洗洗,否則日後汙了你家的飯桌,我們可沒那好心再來叉你!”

老隊長收到消息趕過來,馮秀萍擺擺手:“不用謝我,這老婆子為了撿她兒子的衣服失足摔進咱家糞池,我免費幫她叉出來洗洗乾淨。哦,如果真要謝的話,就叫她把我兒子家損失的大糞賠起,沾那一身的糞,能澆不少地了!”

氣喘噓噓老隊長:“……”

我特麼——這是趕來謝你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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