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時間一晃而過。
謝撫安與蘇小姐雖說明日才成婚,但是謝府從這日早上開始卻是已經徹底忙碌了起來。
有籌備酒席的,有核對客人名單的,有擺放桌椅的,甚至就連謝府廚房原來那些廚師都全被秦管家給抽去幫忙了。
小蘭本想去廚房讓人給曲心竹燉完雞湯補補身體,但是她去了後人家壓根就沒搭理她,隻以一句謝夫人吩咐了廚房從今日起以明日的婚宴為重,便將小蘭給打發了回來。
氣的小蘭回到竹苑後都還一直嘟嘟囔囔的罵著人。
曲心竹倒是挺心平氣和的,安慰了小蘭一番後,又讓竹苑小廚房裡一直候著的廚娘做了頓簡單的飯菜便解決了早飯。
小蘭還是有些為曲心竹抱不平:“這還沒怎樣呢,就一個個踩高捧低的。要不是那些可以補身體的珍貴食材都在大廚房那邊,我才懶得看他們的臭臉。”
曲心竹聞言笑了笑,而後轉移小蘭的注意幾道:“快彆說了,趕緊吃飯。吃完你就回乾娘那邊去,到時候可一定要記得帶一罐紅棗湯給我哦。”
小蘭的母親現在居住的村落距離天星城還是有一段距離的,小蘭回去也不可能隻看一眼母親就回來。所以小蘭最早也隻能趕在今日太陽落山前回來了。
聽了曲心竹的話,小蘭當即將之前被自己耿耿於懷的事情拋到了腦後,對著曲心竹承諾道:“小竹姐姐你放心吧,等我到家我就趕緊讓娘親給你把湯熬上。”
說完,她也不再多話,陪著曲心竹一起用完早膳後,她便背著曲心竹送給自己娘親的禮物離開了謝府。
曲心竹這邊則是在小蘭離開後,讓人燒了一壺熱水送到房間裡,她自己親自泡了一壺茶出來。
巳時末,在曲心竹泡的茶水溫度剛剛好的時候,許婷應邀準時來到了竹苑。
或許是因為今日是曲心竹主動邀請自己過來,許婷今日頗有些滿麵春風的樣子。
一進門見到坐在桌子旁的曲心竹,便捂著嘴輕笑道:“我等了多日,總算是等到你想通願意見我了。”
曲心竹聞言也跟著輕笑了兩聲,她沒有回答許婷的問題,隻是端起自己麵前的茶水向許婷示意了一下。
“天氣冷,先喝杯熱茶吧。”
青色的瓷杯盛著琥珀色的茶水,茶水散發出清冽的香味,一看便是用品質極好的茶葉泡出來的。
許婷的丈夫趙維楓雖說也算是有權有勢,但是這種東西也不是他能輕易得到的。
如今見曲心竹邀請,許婷便也毫不扭捏的上前坐在了曲心竹對麵,而後伸手接過曲心竹遞過來的那杯茶水一飲而儘。
而就在許婷喝茶的時候,曲心竹已然轉頭微微示意知書將其他婢女都給帶出了房間。
房門合上事發出的吱呀聲吸引了許婷的注意,許婷放下茶杯轉頭看到除了自己和曲心竹之外空無一人的房間,有些疑惑與理直氣壯道:“你讓她們都出去了,誰來伺候咱們?”
曲心竹看著現在許婷這副樣子,隻覺得先前的自己真的是被“老鄉”兩個字給衝昏了頭腦,竟然將許婷身上那麼多矛盾的地方都給忽視掉了。
在天衍王朝這樣封建與重規矩的地方,許婷當初與她初見時就能以“守規矩”三個字聞名天星城的貴婦人圈裡。
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隻單單是與曲心竹從同一個地方穿越過來的老鄉呢?
曲心竹反問道:“我有手有腳的?為什麼需要彆人伺候?倒個水而已,你要是不願意倒我就來替你倒。”
曲心竹隻有在病到爬不起來的時候才會讓小蘭幫助她穿衣洗漱。
除此之外,隻要她有自理的能力,她都是不願意讓彆人來伺候她的。
當然,她也不會愚蠢到讓自己太過於特立獨行。自己能做的事情她會做,自己不能做的事情她也不會去強撐著做。
許婷倒是幾位機靈,聽曲心竹這般說後立馬笑道:“你瞧我,這裝久了倒是差點忘了自己這雙手還能用了。”
隻是許婷心裡對曲心竹那些話時有些嗤之以鼻的。
在她看來曲心竹就是又傻又裝。
明明能被人伺候著,乾嘛非得自己去費那個勁?
反正她穿越前就羨慕極了古代的貴婦人們進出甚至連如廁都有人伺候,現在她既然有這個衣來張手飯來張口的資格,自然是得好好享受享受。
曲心竹看著許婷臉上那微妙的笑意,突然問許婷道:“來到這個世界,其實你很開心吧。”
她是用肯定的語氣說出這句話的。
許婷聞言下意識想要反駁曲心竹的話,但是當她目光流轉間看到曲心竹臉上那副認真極了的神情,她那些反駁的話語便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許婷抿了抿唇,微微有些不安的問曲心竹:“你怎麼會這麼說?”
曲心竹眨了眨眼,沒有回答許婷這個問題,又轉了個話題問道:“你應該是私下裡和謝撫安達成什麼共識了吧!”
許婷瞳孔在此刻劇烈收縮了一瞬間,這表示她此時的心情很是緊張。
曲心竹一邊觀察著許婷的表情,一邊道:“你應該不至於愚蠢到將我們穿越這種事告訴他……所以你是答應了他來說服我,安心做他的妾是嗎?”
眼見曲心竹隻是幾句話就撕開了自己之前極力隱藏的東西,許婷有些破罐子破摔道:“謝公子並沒有想要一直讓你做妾,他親口說過的,如今他娶那位蘇小姐隻是權宜之計。”
“你應當比我更清楚謝將軍和謝公子如今是在做什麼。有了蘇家的幫助,謝家軍又一直以勇猛聞名於諸侯,這天下之主的位置其實注定是屬於謝家的。到時候謝將軍做了皇帝,謝公子自然會是太子。謝公子說了他的太子妃隻會是你。”
曲心竹:“那蘇小姐呢?你難道不覺得她很可憐嗎?自己的夫君從一開始就是在算計她和她的家族。”
許婷聞言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著曲心竹:“你管她做什麼?你要搞清楚她才是搶了你正妻之位的人。那她到時落到什麼地步便都是她咎由自取。”
曲心竹忍不住笑了兩聲,下一刻猛然起身隔著一張桌子掐住了許婷的下巴。
她冷笑道:“謝蘇兩家聯姻之事,豈是她一個女孩子所能決定的?”
不過是謝家看中了蘇家的財富,蘇家看中了謝家的潛力罷了。
說不定在那個女孩子還不知情的情況下,她便已然被自己的父母許配給了謝撫安。
許婷被曲心竹這副冥頑不靈的樣子氣到有些呼吸不暢,忍不住嗆聲道:“那她也隻能去怪自己的父母。她與你又沒有任何關係,你乾嘛在她身上費這麼多心思。”
曲心竹緩緩鬆開自己捏著許婷下巴的手,隻道:“隻是覺得有些同病相憐罷了。”
或許是因為被曲心竹戳穿了隱藏在內心深處的秘密,許婷覺得自己今日的情緒有些格外的激動。
她忍不住嘲諷曲心竹道:“她身不由己,你在這個世界可也是無父無母的,誰都管不了你,你既然不願意與彆的女人共侍一夫,當初你又為何要嫁給謝撫安。謝撫安的身份便注定他不可能隻有你一個女人。”
“你嘴上說的好聽,實際做出來可不像是你嘴上說得那樣光明正大。”
許婷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錯,當初在藍星時她就羨慕極了那些有錢的富一代們,也曾無數次痛恨自己父母為什麼就是個沒錢沒勢的。
她也曾羨慕過自己大學時的閨蜜,明明對方長得還沒有她好看,可是偏偏人家就交了對自己死心塌地的富一代男友。
她那個閨蜜當初有一門課程因為缺勤太多要掛科,她男朋友知道這件事後直接去找了負責那門課程的老師,一番利誘後直接改掉了閨蜜原本要掛科的成績。
許婷那時就曾想過,如果給她這樣一個機會,她一定會牢牢抓住這樣的男人。
所以在穿越之初,弄明白自己的處境之後,麵對那對從水裡救起自己的夫婦的請求,許婷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便同意代替對方的女兒嫁給趙維楓做續弦。
對於許婷來說,趙維楓長得又帥,其身份在這個世界也算是上流人物。她要是在藍星,可是萬萬接觸不到跟趙維楓身份差不多的人的。
所以儘管趙維楓之前已經成了親,儘管他膝下已經有兩個女兒,在許婷看來趙維楓仍舊比這個世界其他大部分男人強的多。
如果不是碰到了曲心竹,許婷對於自己現在這種生活還是挺滿意的。
但是當曲心竹以那般高貴的身份與高傲的出現在她麵前,卻又一次次的在她麵前表示出自己對於謝撫安的不滿與嫌棄時。
許婷內心是真的覺得曲心竹有夠虛偽的,同時也為謝撫安感到有些可惜。
謝撫安剛開始肯定也是真心喜歡曲心竹,所以他才會不顧自己高貴的身份娶曲心竹一個孤女為妻,且三年來他身邊都一直隻有曲心竹一個女人。
許婷雖說三年前還不認識曲心竹。
但她也是聽旁人八卦過,謝撫安當初為了娶曲心竹可是跟自己的父母鬨過不小的矛盾的。
謝撫安為曲心竹付出如此之多,曲心竹卻無法在自己不能生孩子,不能為謝家傳宗接代時理解理解謝撫安。
這在許婷看來,實在是太過於自私了。
曲心竹聽了許婷這番義正言辭的指責,愣了一瞬後,雙眼直視著許婷,嘴角勾起一個有些奇異的笑容,而後反問許婷道:“你問我為什麼要選擇嫁給謝撫安?”
許婷被曲心竹這一笑嚇的有些心中不安。
但她嘴上還是強撐著道:“你不是挺聰明的嗎?我就不信你當初不知道自己和謝公子成親將麵對何種局麵。”
“這路是你自己選的,走到何種程度那都得你自己承受。你莫要愚蠢到跟那些穿越裡的沒腦子女主一樣,整天嚷嚷著什麼眾生平等,一生一世一雙人。在這個世界活著才是硬道理。”
“真心奉勸你一句,趁著現在謝公子對你還留有餘情,你就少矯情幾天,趕在那位蘇小姐進門前你將謝公子的心都拉到你這裡來才是你現在最應該做的事。”
許婷這邊口乾舌燥的說了半天,曲心竹卻自始至終都是一副平淡至極的態度。
直到許婷說完住了嘴,她才像是沒事人一樣繼續問許婷:“你有聽說過我和謝撫安的故事嗎?”
許婷聞言咬了咬唇,她心中其實還是不太想和曲心竹撕破臉的。此時見對方連著問了她兩個問題,她略微思考一下後還是順著曲心竹的話回答道:“這個我自然是知道的,聽說當初你被一群混混騷/擾,是謝公子出現救了你。”
曲心竹勾唇笑了笑:“英雄救美,這故事聽起來很夢幻是吧?”
許婷聞言忍不住撇了撇嘴,無語至極道:“還行吧……”
雖然曲心竹是長得挺美的,但是這話彆人說說還可以,從她本人嘴裡說出來就顯得有些奇怪了。
曲心竹歎了口氣,盯著許婷冷笑著道:“可是……如果當初那些騷擾我的小混混就是他找來的呢?”
許婷聽到曲心竹這句話,腦子裡一瞬間轟然炸裂開,而後她下意識反駁道:“這怎麼可能?”
許婷完全無法相信曲心竹口中所說的話,謝撫安那樣高貴的身份,何至於為了一個女人做出這樣的事呢?
曲心竹看著許婷震驚到有些失去表情控製的麵容,有些嘲諷道:“你以為就你一個人聰明,清醒,與眾不同嗎?”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說的那些東西嗎?”
曲心竹神色認真的看著許婷:“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跟這個世界的人講什麼眾生平等。”
這個世界的人從一出生起就是分了三六九等的,曲心竹並不覺得自己一個人就可以改變他們那根深蒂固的思想。
所以她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從來都沒有想著要去改變誰?她隻是儘可能的順應這個時代的規則,讓自己可以在這個世界過的更好一點。
“我最初的願望,也隻不過是在這個世界安安穩穩的活下來,然後在有生之年可以找到回到藍星的道路。我並沒有刻意去認識謝撫安,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嫁給任何人……包括他謝撫安在內。”
曲心竹一邊說,一邊微微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側臉:“是謝撫安自己湊到我麵前來的,你知道嗎?他最開始還想讓我做他的妾,我不願意,他竟然又跑到我麵前來告訴我他可以娶我為正妻。”
曲心竹說到這裡忍不住大笑了幾聲,她眼角因為過於激動的情緒而微微泛起一層薄粉色,這襯得她整個人愈加嬌豔漂亮了幾分。
許婷看著眼前神情激動到有些瘋狂的曲心竹,心中隻覺這人莫不是瘋了。
曲心竹看著許婷,卻像是終於找到了可以任由自己發泄的對象。
她忍不住抓著許婷的雙肩,訴說著自己以往不能對任何人說出的話語。
“我那時當然是不想跟他扯上任何關係的。我知道他身份高貴心氣也高,所以在他纏著我問我為什麼連做正妻也不願意時,我告訴他我先前都是在敷衍他。我不願意嫁給他並不是因為做妾,隻是單純的因為我不想嫁。”
可是曲心竹還是低估了自己或者說自己這張臉對於謝撫安的吸引力。
她已經說得那般清楚明白了,謝撫安卻還是像個沒事人一般追在她身後。
所以後來在被那幾個小混混騷擾的時候,她才會在第一時間想起謝撫安。
曲心竹冷笑:“剛開始我也曾為他感動過,認為他是一直在關注我,所以才能那般湊巧的將我從那幾個人渣手裡救出來。我甚至還曾為自己利用了他而感到愧疚。”
一個那般英俊的少年,一直滿心滿眼都是你,且為了你做了不少退讓,曲心竹怎麼可能不動心呢。
她甚至還曾設想過,如果將來她可以找到回藍星的路,那麼她一定要將謝撫安也帶到藍星,帶到爸爸媽媽麵前去,讓他們見一見自己的女婿。
可是,就在她剛剛開始喜歡上謝撫安的時候。
偏偏就是那麼不湊巧,有一次她心血來潮的沒有通知任何人就去了謝撫安的書房尋找謝撫安。
那些守著書房大門的侍衛都知道謝撫安有多寵愛自己這位孤兒出身的妻子。所以當時曲心竹找過去時,他們沒有任何阻攔的便放了曲心竹進去。
曲心竹本是想嚇謝撫安一跳的,所以她那會特意放輕了腳步走到了謝撫安書房門口。
謝撫安書房窗戶上糊的紙並沒有多厚,因此當曲心竹透過那層薄薄的紙隱約看見書房裡除了謝撫安外還有一人時。她很快便放棄了原來想嚇謝撫安一下的念頭,轉身準備離開,等謝撫安辦完自己的事情後她再來找他。
但是就在曲心竹轉身那一刻,她聽到身後書房裡謝撫安出言問她並不認識的那一人:“逃跑的那個找到了嗎?”
另一個年輕的聲音在書房中響起:“公子放心,他永遠沒有機會再回到天星城。”
謝撫安聞言假惺惺道了一句:“他們也算是為我而死,你記得不要虧待了他們的家人。”
另一人冷笑:“若不是他們不願搬離天星城還幾次三番敲詐公子,公子何至於與他們計較。結果他們自己不知足還妄想去找夫人破壞夫人與公子的關係,公子會那般對他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謝撫安歎道:“也是我自己心中有鬼,我當初得到小竹的手段到底是不光彩了點。”
另一人立馬勸慰道:“公子當時是衝動點,隻是現在夫人照樣與您琴瑟和鳴,過去的事情便讓它過去吧。”
書房中的謝撫安與那人再說了什麼曲心竹已然聽不到了。
她那時整個人都因為謝撫安之前那些話裡透露出來的信息而震驚到呆立在了原地。
謝撫安心中有什麼鬼?他得到自己的手段不光彩又是什麼情況?
曲心竹不算是頂聰明的人。
但是在聽到謝撫安和那個她不認識的人說得那些話時,她還是第一時間就回想起了那件曾讓她害怕的整夜整夜睡不著的事情。
或許一開始的時候因為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曲心竹還來不及思考那件事裡的種種不正常之處。
但在一年之後的今天,她其實已經無數次在無聊時回想過當初自己突然被混混騷擾這件事情。
曲心竹一直很清楚自己長得漂亮,所以當初穿越過來被小蘭和乾娘收留沒多久,她便已經開始有意識的在外人麵前遮擋起了自己的容顏。
最初開始去城裡賣豆腐時,她更是每一次去時都會將自己的臉給嚴嚴實實的遮蓋住。
她這樣做了一年多生意都沒有出過事,但偏偏就在她賺夠了錢,不打算再出去拋頭露麵,所以減少了去城裡的頻率時。
那些垂涎她美色的混混突然出現了。
緊接著,在她即將被非禮的時候,謝撫安又突然出現打跑了那幾個混混,救了她。
這一切,都是那般的自然與巧合。
可是世界上哪裡來那麼多巧合的事情呢?
隻不過是謝撫安看出了曲心竹堅強外表下隱藏的深深不安,所以特地設計了一處英雄救美的好戲,迫使本沒有安全感的曲心竹在那時隻能選擇他來依靠罷了。
可笑曲心竹在兩人成婚後還一直為自己隻是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所以才答應嫁給謝撫安這件事而愧疚不已。
那一天,曲心竹最終還是沒有闖進謝撫安的書房中衝動到撕破著這一切虛偽。
她隻是咬著自己的手指在門外平複了一會心情,然後趕在謝撫安和那個男人發現她之前,如來時一樣悄悄離開了那裡。
在那以後,一切似乎跟以前沒什麼區彆,又似乎有什麼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許婷聽了曲心竹訴說的這一切,呆愣了一下後有些結結巴巴的為謝撫安辯解道:“可是謝公子也隻是太愛你了,所以他才會用那樣的手段……總之你們之前很幸福的不是嗎?這天星城哪個女子沒有羨慕過你?”
曲心竹放開了許婷的肩膀,俯視著她冷笑道:“所以你對幸福的定義就是我被貶妻為妾?被關在這裡不允許踏出這個院子一步?就連我的女兒……那也是他的女兒,他竟然都能眼睜睜看著她去死!長寧都快要死了,可是謝撫安竟然到現在還妄想瞞著我?”
“許婷,這樣的幸福是你想要的,不是我想要的。”
“不是這樣的。”許婷搖頭,她看著這樣的曲心竹有些害怕道:“謝公子先前與我說過的,他並沒有想讓你的女兒去死。隻是你因為那個孩子的心臟病廢了太多心思了,謝公子隻是不忍看到你一直折磨自己,所以才選擇把孩子抱走罷了。”
“謝公子他隻是在你和孩子之間選擇你罷了。他隻是不想讓他的妻子因為他的孩子而一直傷心罷了。曲心竹,你的想法太偏激了,你對謝公子的誤解也太深了。”
曲心竹漠然道:“沒有人可以擅自替一個母親做出任何決定。長寧是我十月懷胎,受了無數次孕吐和生產的疼痛才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沒人可以將她從我身邊帶走。”
“沒人可以。”曲心竹露出一個有些神經質的笑容來,她貼在許婷的耳邊道:“長寧就算是死,她也得同我死在一處。”
許婷被曲心竹這話嚇得心裡一驚,她下意識想要說些什麼勸曲心竹打消掉這離譜嗯念頭,話還未出口突然便感覺到自己雙眼發黑了一瞬間,她的腦子也在這時變得昏昏沉沉起來。
“你……來”許婷察覺出不對來,立刻想要呼喚外麵謝撫安派來看守曲心竹的人進來。
但是她神色剛剛開始不對勁,曲心竹便已經上前直接貼在她身上伸手緊緊捂住了她的嘴,讓她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許婷瞪大著眼睛想要擺脫曲心竹的控製,但很快她便發現自己身上的力氣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越來越小。
她逐漸沒有了掙紮的力氣,原本緊緊瞪著曲心竹的眼睛也因為無力而逐漸垂下。
許婷視線裡的最後一幕畫麵,是曲心竹用她那張漂亮的臉蛋貼在她眼前,不怎麼真誠的笑了笑後道:“被關起來的有點突然,所以我這邊隻能找到最快半小時起效的迷,藥,真是委屈你了。”
原來,是迷藥啊。
許婷心裡閃過這個念頭,下一刻她便失去了任何意識。
在許婷徹底閉上眼睛後,曲心竹又等待了一會,確定對方是真的暈過去後,她方才拖著許婷將對方放在了自己床上,而後又動手脫下了對方的衣服。
再將兩人身上的衣服互換之後,曲心竹擔心許婷會提前醒來,所以思考片刻後掀起被子用一根手帕勒住了許婷的嘴,又找來兩根繩子綁住了許婷的手腳。而後她才放心的將許婷塞進被子裡做出一副正在休息的模樣。
她自己則是來到梳妝台前拿起上麵的化妝品儘量將自己的臉型往許婷的模樣去畫。
曲心竹穿越前就對化妝這重事挺感興趣的,為此她那分不清女人素顏與否的老爸,甚至還親自去請了個專門為影視劇演員化妝的大手子來教了曲心竹一段時間。
曲心竹雖說比不得自己師父那般技術好,五分的美女也能給畫成十分的。
但給自己畫個彆人一打眼間分辨不出來的偽裝她還是做得到的。
再者因為天氣冷,許婷今日是穿了一件連帽披風來的。曲心竹到時候出去時再穿上披風。不說與許婷像個十分,這七八分也是有的。
準備好一切之後,曲心竹最後看了眼躺在床上一無所覺的許婷。再次轉身後便義無反顧的推開了麵前那扇仿佛牢籠一樣的門。
凜冽的寒風夾雜著稀碎的雪末撲到曲心竹臉上,打得她的臉生疼。
但曲心竹卻低頭微微笑了。
站在房門口的知書在此時抬起頭來與曲心竹對視了一眼。
知書眼裡先是閃過了一抹疑惑,在看到曲心竹的目光後她心中頓時又了然了大半。
竹苑被謝撫安看得緊,許婷這邊說起來還真的是曲心竹最容易從這裡逃出去的一條路。
知書垂了垂眼,脆生生道:“趙夫人,雪天路滑,奴婢扶您坐著轎子出去吧。”
曲心竹緩緩伸出手,任由知書牽著自己坐上了來時的轎子。
一直守候在轎子旁邊的白鷺見狀立刻上前想要從知書手裡接過曲心竹的手,卻被知書給不著痕跡的避開了去。
一直到將曲心竹送進轎子裡,知書才鬆了口氣,緩和著神色對白鷺道:“我家夫人身體虛弱,便不出來親自送趙夫人了。”
白鷺見自家夫人已經上了轎子,知書又同她搭話,便將自己之前感受到的那點怪異都給拋到了腦後去。
得體的對著知書行了一禮後,便跟在被轎夫穩穩抬起的轎子旁邊向謝府外行去。
在經過謝撫安的院子的時候,白鷺扭頭看了眼自己旁邊沒有任何聲響的轎子,本想問一聲許婷是否還需要再去見謝公子一次。
但她轉念想到自家夫人那不容置喙的性子,便立刻收斂了自己內心所有想法,仍默不作聲的往謝府大門外走去。
綠色的轎頂在雪地裡慢慢向前移動著,一直到遠離謝府的時候,轎子裡坐著的人才有終於在此時開了口。
“停下。”
那是個有些壓低了的女人的聲音。
轎夫們聞言聽話的停下腳步將轎子放了下來。
可是對白鷺來說這個聲音絕對不是自家夫人的聲音。白鷺有些驚恐的轉身看向轎子。
轎子裡坐著的不是夫人,那會是誰?可她那會看到的分明就是夫人上了轎子啊。
隻是不管白鷺內心思緒再如何多,下一刻她便什麼也無法思考了。
因為不知何時,幾個蒙著臉的大漢從眾人旁邊的房子裡衝了出來。
他們動作很迅速的伸手劈在白鷺和幾個轎夫脖頸處,讓白鷺幾人來不及呼喊便暈了過去。
而後,幾個彪形大漢才放心的湊到曲心竹坐著的轎子前,恭敬道:“曲姑娘。”
曲心竹這才掀開麵前的布簾鑽出了轎子,她低頭看了眼地上亂七八糟躺著的白鷺幾人一眼,吩咐道:“綁起來放到安全一點的地方。”
“是。”
緊接著曲心竹便在幾個大漢的指引下上了另外一輛馬車。
幾個來接曲心竹的大漢則是分為了兩波,一方去將白鷺幾人往暖和的房子裡挪,一方則是架著馬車帶著曲心竹往曲心竹先前查到的長寧所在的那個莊子行去。
因為今日已經正月十四了,天星城裡的行人還是挺多的。
曲心竹依靠在馬車裡,將自己身旁的帷幔拉開了一道縫隙,透過那道縫隙看著馬車外來來往往的,臉上帶著明顯喜色的人群。
今天可真是個極好的日子,她心中淡淡想到。
馬車晃晃悠悠的穿過謝府外那條繁華的商業街,經過天星城北門的守衛簡單檢查一番後很快便順利出了城。
在離開天星城那些守門的侍衛的眼神之後,曲心竹坐著的馬車立馬便向長寧所在的莊子狂奔而去。
或許是因為謝撫安心中還殘存著一絲對長寧的父愛,又或許謝撫安隻是為了早一點可以聽到長寧夭折這個消息。
長寧所在的莊子,距離天星城並不算太遠。
曲心竹的馬車在全速行駛了半個時辰之後,很快便到達了此行的目的地。
這處莊子此時已經被曲心竹手下的人馬給完全控製了起來。
因此曲心竹的馬車直接便從莊子的正門行了進去,一直行駛到莊子主屋所在的地方,架著馬車的那個大漢方才“籲”了一聲,控製著馬車停在了院子裡。
馬車停穩後,那名大漢從車上跳下來,剛想要伸手去扶曲心竹下馬車。
曲心竹便已然掀開了馬車前方的帷幔,而後直接從上麵跳了下來。
雙腳終於落在地麵上後,曲心竹也顧不得自己被震的有些疼痛的腳踝。便直接小跑著重進了自己麵前那間屋子裡。
房門被猛然推開的聲響驚動了房間裡的人。
幾個穿著黑衣,頭部被黑布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隻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麵的男人下意識握緊了自己手中的兵器。
被繩索五花大綁著扔在地上的一群莊子裡的奴仆則是麵帶期盼的看著那驟然闖進來的人影。
而當曲心竹有些瘦削的身影清晰顯露在眾人眼裡後。
那幾個原本警惕極了的男人原本緊繃的身體立刻便放鬆了下來。
被綁在地上的幾個奴仆中的其中一個則是在這時失聲叫道:“大夫人。”
先前出了天星城的時候,曲心竹便已經用水打濕帕子將自己臉上原本屬於許婷的妝容給擦掉了,因此此時她完全是以自己本來的相貌麵對著眾人的。
而這位在此刻驚叫出聲的中年婦人,自然便是被謝撫安派來照顧長寧的李嬸——知書的母親。
曲心竹聽到李嬸的聲音循聲看了對方一眼。
她心中是對李嬸感激萬分的。如果不是李嬸告訴了知書關於長寧的消息。隻怕等她的人如大海撈針一般找到這裡時,她的長寧都早已離她而去了。
曲心竹心中感動,但是她也知道自己此時漠視李嬸就是李嬸最好的保護。
因此,她的視線隻是落在李嬸身上一瞬間。下一刻便徑直轉移到了房間中擺放的有些突兀的那張搖籃上。
那裡麵靜悄悄的,什麼聲音也沒有。
曲心竹有些惶恐的一步一步走到那張搖籃之前低頭樣裡麵看去。
下一刻,她的雙手便不由狠狠掐住了自己的掌心,雙眼也在一瞬間盈滿了淚水。
搖籃裡,長寧的身形與先前曲心竹最後一次見她時似乎沒什麼變化。
她閉著眼睛,嘴裡咬著自己一根手指一無所覺的睡著,看起來似乎也與旁的孩子沒有什麼區彆。
可是在曲心竹眼裡,長寧原本白嫩可愛的臉蛋此時已經浮上了一層淡淡的灰色。本就青紫的嘴唇看起來顏色也是更深了幾分。
“長寧……”曲心竹哽咽著喊著自己麵前的女兒。
麵前的嬰兒依舊是那副安靜的模樣,似乎根本聽不到自己母親的呼喚。
曲心竹的心在一瞬間墜入了穀底之中,她再也撐不住自己的身體,直接雙膝發軟的跪在了長寧搖籃前,而後惶恐的伸出手去觸摸長寧的呼吸。
嬰兒柔軟微涼的鼻翼貼在自己母親指尖,有些貪婪的汲取著屬於母親的溫度。而後才略有吝嗇的吐出一道薄薄的呼吸來,告知母親自己還活著。
“還活著……還活著……”
在感受到屬於長寧的呼吸後,曲心竹原本緊張到極速加快的呼吸方才漸漸緩和下來。
她抓著搖籃的手微微使勁,拽著自己癱軟的身體從地上站起來,而後便動作小心的伸手抱起了搖籃中小小一團的長寧。
曲心竹抱著女兒貼近自己的心口,原本被空虛與絕望所填滿的心臟在這時總算又多了幾分活力。
她用自己的臉貼近長寧的臉,而後小小聲在女兒耳邊道:“長寧,媽媽來了。”
曲心竹懷裡的長寧似乎是感覺到自己是在被母親抱著,她的兩隻小手下意識的伸出抓住了曲心竹的衣領,雙眼卻已經緊緊閉著。
曲心竹一隻手抱著長寧,另一隻手則是單手解開了來時從許婷身上扒下來的鬥篷,而後用鬥篷柔軟的內裡緊緊包裹住了長寧。
做好這一切後,她徑直轉身離開了房間。
幾名黑衣人見狀連忙跟在曲心竹身後。
那名先前說話的女子也在此時湊到曲心竹身邊道:“竹姐姐,去往皇城的馬車和人手我們已經給您安排好了。您放心帶著小小姐離開就是,剩下的事情您交給我們來處理就好。”
如今雖說硝煙四起諸侯並立,但是在天衍王朝還未徹底滅亡的時候,其都城所在的地方天衍皇城也算是這個世界上少有的安寧地了。
女子這段時間在天星城裡,也是聽說了許多有關於曲心竹的流言蜚語。甚至有人直接輕蔑的稱曲心竹為謝家的棄婦。
所以昨日,在接到謝府裡傳出來的消息時,她很快便依據曲心竹的指示策劃好了這一切,並提前為曲心竹選好了逃離要去的目的地。
曲心竹站在院子裡的馬車前,抬頭看了眼已經行到天空正中央的太陽,聲音冷靜的對女子道:“小影,你帶著他們離開吧。”
這名女子名為程影,是當初曲心竹從人販子手中解救出來的那群女孩中的一個。
就如同她的名字一般,她一直作為曲心竹的影子替曲心竹處理經營著那些曲心竹瞞著謝府偷偷置辦出來的產業。
程影聞言正在說的話卡在了嘴裡,她仰頭看著曲心竹有些疑惑道:“竹姐姐,他們要護送你……”
程影的話還未說完便被曲心竹直接打斷了。
曲心竹態度堅決的重複道:“我不需要任何人護送,你帶著他們離開便是。從今日起,我與你們便不再有任何關係。”
程影眉頭微微蹙起,看著曲心竹挺直的脊背,心中漸漸不安起來。
她咬著唇試圖反抗曲心竹:“可是竹姐姐,去往皇城的路你並不認識啊……你就算不喜歡我們跟著,也至少要留個為你引路的人啊。”
曲心竹閉了閉眼,向程影坦白道:“我不會去皇城?”
程影疑惑:“那你要去哪裡?”
曲心竹沉默了一下回答道:“去離家最近的地方。”
下一刻,她便已經抱著長寧登上了來時乘坐的那輛馬車。
曲心竹坐在駕車的地方,一手提著趕馬的鞭子,一手緊緊將長寧抱在自己懷裡。
她扭頭看著滿臉焦急的程影,沉默片刻後隻道了一句:“小影,聽話。”
程影聞言嘴巴有些不甘心的張合了兩下,但她最終還是沒有反駁曲心竹的話,隻略有不甘的應了一句:“竹姐姐,我知道了。”
曲心竹輕輕點了點頭,她唇邊帶著點笑意道了一聲“再見”。
而後便輕輕揮動手裡的鞭子,駕駛著馬車緩緩駛向她為自己選定的結局。
原地,程影滿臉倔強與不甘的看著曲心竹的身影消失在自己視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