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1 / 2)

張衍在打量俞峻的同時, 俞峻同孫士魯見過禮,也轉過身子多看了他一眼。

這一轉身,整個世界都好像為之安靜了下來。

雖然之前和這俞先生有過兩麵之緣, 但被俞先生這疏若寒星般的眸子一看, 張衍還是有些緊張得僵硬了四肢,像隻被什麼東西給盯上了的白貓, 緊張得汗毛直豎。

男人身姿頎長, 便如同一隻身姿秀美優雅的黑色大貓,靜靜地凝視著他, 豎瞳看得張貓貓無端心裡發怵。

少年身上有一種和風細雪般的清冷溫潤,進退有度, 恭敬有禮,眼睫纖長, 眼型微翹,眸色疏淡,不染纖塵,此刻臉上流露出顯而易見的緊張來。

俞峻隻看了他一眼,就看向了王希禮。

王希禮被他看了一眼, 頭皮發麻, 趕緊放下了手上的《五三》,再沒了方才的神氣勁兒, 拱手忙著施禮,喊俞先生。

王希禮小白臉“刷”地更白了。

他哪裡知道俞先生究竟是什麼時候來的,又聽到了多少, 忙硬著頭皮挽尊, “先生, 是他自己錯過了招學生的時間, 卻在此糾纏,先生莫要聽他胡言亂語。”

俞先生移開了視線,說話聲兒依舊沒什麼波瀾,“去,你去給他拿套卷子。”

“先生!”王希禮眉心狠狠一跳。

俞峻不為所動,搭著眼簾兒說:“拿卷子先讓他做了。”

王希禮蒼白的臉色更是麵如金紙,呈現出一片頹敗和灰暗。

同王希禮說完,俞峻望著張衍,深黑的眸子看得張衍心裡“突”了一下,“我便給你一次機會,待會兒拿來卷子,倘若你做得好,就收下你,不好就速速離去,且日後招生考試不許再來。”

張衍聞言一怔。

俞先生見狀一皺眉,“不願意?既然不願意,那這就回吧。”

張衍忙一躬到底:“學生並無此意。”

俞先生微微頜首,對王希禮道:“你去罷。”

王希禮看了看俞峻,又看了看張衍,終究還是不甘心地應了,蒼白秀美的臉蛋因為氣急敗壞微露潮紅。

俞先生眼角餘光掃了張衍一眼,“既然你答應了,那就好好寫。”

“你在屋裡等著,自然有人拿著卷子來。”說完,俞先生丟下一句話,便不再管他,像不認識他似的,不容情麵,徑自離去。

孫士魯大為驚奇地看了張衍一眼,那眼神兒就像在看什麼新奇的動物似的。

這什麼人?竟然驚動了俞吉這位鐵麵無情的煞神來幫他說話。

這少年後台這麼硬??

王希禮和孫士魯相繼離開之後,屋裡就隻剩下了張衍一人。不移時的功夫,王希禮拿著卷子回來了。

他出去一趟,發絲間沾了點兒雨霧,滴滴地順著蒼白的麵色,挺直的山根往下落,眼裡呈現出一種近乎煙青色的眸色。

“俞先生讓我拿張卷子給你,你撿個位子去坐了,做完拿給我看看,要答得好,就留了你,要答得不好。”

王希禮敲了敲桌麵,觀其神情儼然已經整理好了心態,麵露倨傲之色:“以後開館的時候也不用來了。”

囑咐完了,自己轉身回到座位上,繼續垂著眼看那沒看完的《五三》。

張衍一一應了,撿了個位子坐下來,定了定心神,掃了一眼麵前這試卷。

看著題目,張衍思忖了一會兒,全身心便投入了麵前的試卷裡。

約莫午時,張衍擱下了筆。

王希禮似乎沒想到他寫得這麼快,眉毛又是一皺,將《五三》往袖子裡一塞,走下去收起了卷子。

淡漠地說:“這沒你事兒了,你回去等消息罷。到時候自有人來通知你錄沒錄。”說完抱著卷子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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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裡間是藏不住事兒的,那天陶汝衡與張衍把臂言歡的一幕,全都落入了附近趙良等附近社學生的眼裡。

這些社學生又羨慕又嫉妒。

此時此刻,撞見到張衍從九皋書院回來,幾個剛散學的社學生頓時就不好了。

這算什麼世道?!下棋下得好點兒也能去九皋書院?這麼看重這些不入流的微末小藝。這九皋書院不上也罷!

張衍心裡惦記著張幼雙,將這些社學生各異的目光拋之腦後,沒多耽擱,快步回了家。

此時,張幼雙正端坐在書桌前,黑黝黝的大眼睛閃動著認認真真的光,提筆落下最後一個字。

將這幾章的內容從頭到尾瀏覽了一遍,張幼雙心滿意足地長長舒了口氣。

呼!完成了!

她有預感,這篇文必將橫掃坊間!爆款預定了!

一口氣寫了個爽之後,隨之而來的是一陣賢者時間,正準備擱下筆,往床上撲。

忽地,門口傳來“吱呀”一聲動靜。

張幼雙頓時僵硬。

眼睜睜看著一個清冷美少年從門外走了進來。

四目相對間,與她囧囧有神撞了個正著。

美少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桌上的作案現場。

無奈地揉揉腦袋,呻.吟了一聲。

“娘。”

張幼雙:“……”心虛躺平。

“吃飯了沒?”美少年溺寵地看。

張幼雙垂死掙紮:“沒……”

清冷美少年歎了口氣,無奈地捋起袖子:“我來做飯。”

“誒!”

話音剛落,張幼雙頓時滿血複活,嗓音突然飛揚,眉飛色舞。將麵前紙筆推開,啪啪啪踩著歡快的腳步,主動追著清冷美少年進了廚房,幫忙打下手。

這就是養兒子的好處麼?!

席間,張幼雙隨口問了一句:“今天考得怎麼樣?”

張衍微微頷首,話說得很謙遜:“若無意外,應該能中。”

張幼雙點點頭,飛快扒飯,不再多說話了。

她相信張衍,這就跟之前相信祝保才一樣。

吃完飯,張衍自發地承擔起洗碗的重任。

下午的時候,伊洛書坊來人取稿子。

無事一身輕,張幼雙心裡暢快,高高興興地回到了屋裡看書。

她和吳修齊討論過筆名不能用“三五先生”,於是張幼雙想了又想,大筆一揮,寫下“欣欣子”三個字。

先說明,張幼雙同學絕對不是在搞飯圈。

事情是這樣的是這樣的,給《金瓶梅》作序的一位巨巨,筆名就叫“欣欣子”,據傳這位是青州的鐘羽正。

這位十分之飯圈大手子的筆名,其實取的是欣然自得之意,和那位大名鼎鼎的F1賽車手“蘭陵笑笑生”屬同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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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哧”

燭火微動。

俞峻正在批閱考卷。

陶汝衡賞識張衍,提前打過招呼,想要把他塞到他門下。他便問孫士魯把卷子要了過來親批。

這題目是“子曰庶矣”。

一字一頓往下掃了過去。

“聖人情深於庶,賢者進計夫庶焉……”

通篇讀下來頗為質樸古拙,腳踏實地。

俞峻眉頭忍不住蹙起,又舒展開,心裡著實略微驚詫。

張衍寫的這一篇說白了其實是一篇“人口論”,以“庶”為文眼,以“顧人眾而事可興,固足為國家之幸;亦人眾而勢難理,正足為國家之憂”為一篇之骨。

短短幾百字,言語工煉,闡述了人口過多的利與弊。

這一篇文章幾乎是俞峻生平所未見的,如今的學生們寫八股,個個中規中矩,務求不出格,將那些老一套的東西翻來覆去地反複說,說白了也無非是禮儀與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