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封信件鋪開, 梨蕊滿麵嚴肅，這些信件的內容都不一致, 也就是說儘管知道了裡麵的內容，真真假假也分不清楚。
“這些蠻族人，真狡猾。”
聽見聲音, 宋梨蕊頭也不抬, 語氣熟稔：“就是因為你們總覺得蠻族不喜歡動腦子，所以人家動起腦子來你們承受不住。”
沈複的副官陳大被噎個半死, 被沈複眼裡的笑意弄得有些羞躁：“俺這不是替李姑娘鳴不平嗎，白費了這麼些心思。”
“要不是知道你是真的傻, 我真想拿箭射穿你的腦子。”梨蕊輕描淡寫給陳大嚇了半死。
他隻好嘿嘿著輕輕給了自己兩嘴巴：“都怪俺這張嘴。”
他嘴快，所以常常得罪人，要不是這身功夫和蠻力，沈複的副官還輪不到他做。
沈複正了正色：“李姑娘, 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宋梨蕊想到這個臉色也嚴肅起來，圓圓的杏眼微微眯起, 居然多了幾分狐狸一般的姿態：“照你們之前的說法，蒼城的糧草沒有補給最多也就這幾日便會斷糧，蒼城周圍的城池一定是蠻族最重視的，我們之前的辦法根本行不通。”
這一點沈複也清楚：“就算是找到突破口, 也會卡在送糧上，隻怕我們準備糧草還沒出城，其他城池的蠻族就要過來打我們了。”
人手不足確實是個大問題。
“俺們為啥不寫信給皇上搬救兵呢？”陳大的話讓宋梨蕊臉上露出了一些苦笑：“來回路程最快也要一個月，剛好夠給蒼城收屍。”
說著宋梨蕊的臉色越發冷漠：“更何況, 你們沒發現已經很久沒有外麵的信件了嗎？邊塞恐怕，被什麼人控製住了。”
“你是說，”沈複有些不敢置信地遲疑，“有人勾結外族，可這有什麼好處呢？這些年蠻族勢微，並不能撼動我北朝。”
宋梨蕊輕輕翻了個白眼：“我要知道是什麼好處，我可能就投敵了。”
沈複語氣帶上了些嚴厲：“李姑娘，這話可不能亂說。”
嘖，老古板。
宋梨蕊敷衍地點點頭，看著邊塞的地圖沉思起來。沈複也跟著看著，過了一會兒，突然惆悵地說：“也不知道霍少將軍帶兵出城搜查蠻族據點，現在情況如何了。”
聽見他說到霍禾，宋梨蕊不免挑了挑眉：“聽你這意思，你和霍少將軍還挺熟悉？”
“曾並肩而戰。”沈複說得比較官方，實際上他少年從軍，和寧東霍禾都是一起在軍營長大的，他的父親也是霍將軍的部下。
宋梨蕊在這個世界還隻看過霍禾自己練武，雖然都說他是北朝戰神，但宋梨蕊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他的武功，厲害嗎？”
沈複還沒開口，陳大先嚷嚷開了：“李姑娘你這不是廢話嗎，那可是俺北朝的戰神。”
宋梨蕊沒抿了抿唇：“就是因為你看見你我才覺得北朝戰神也不是很難當。”
陳大給氣了個頭頂冒煙。
自覺扳回一城，宋梨蕊笑得兩個眼睛都盈滿了笑意，像是映著星空的一汪清泉。
她的目光就那樣注視著沈複，讓他有些恍然，過了好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回憶起宋梨蕊的話。
“沈複，沒想到你還挺聰明的。”
莫名其妙似褒似貶的話，讓沈複失笑。
塞外的風比刀子還利，瓜在霍禾的臉上，他眯了眯眼，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此刻他正匍匐在丘陵上，遠處是蠻族的軍營。
“這樣耗下去不是辦法，”他的語氣帶著些急促，“兄弟們有的負傷沒有藥品，我們身上的乾糧，也堅持不住了。”
寧東有些懂得他的意思：“偷襲？”
霍禾點了點頭，“先觀察一下他們的巡邏規律，入夜了我們再行動，現在大家先休息，至於分配.......”
有條不紊地吩咐下去，確認大家都明白自己應該怎麼做之後，他才繼續回到剛才的位置。
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藏著鈴鐺的胸口，麵色肅然地監視著兵營的動靜。
終於，入夜了。
在黑夜中酣然入夢的蠻族士兵們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營帳外快速滑過的黑影。
這些黑影速度極快，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解決了巡邏到各個角落的士兵。
在黑暗中霍禾猶如一頭獵豹，等到巡邏隊漸漸靠近後，從黑暗中躥了出去，扯住他的嘴和身子，兩手用力，隻聽得咯嘣一聲，手中之人已經沒了氣息。
整個隊伍的動作出奇的一致，拖著漸漸冰冷的身軀往黑暗裡藏，穿著蠻服的巡邏兵再次出現的時候，右臂已經被係上了一條紅色帶子，仍舊巡邏著往前。
塞外晚上格外的寒冷，凍得人不太想說話，有個軍官夜騎見他們麵生剛想開口問一句，便被寒氣刺得唇齒發麻。
倒是這隊巡邏兵衝他拍了拍肩——這是蠻族的軍禮。
他這才放下心來點了點頭，縮著身子往營帳裡鑽，就在這時候一隻有力的手從身後捂住了他的口鼻，一柄長劍貫穿了他的胸口，他甚至還來不及聞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就已經失去了意識。
霍禾將他拖進營帳，隨手扔在床上，也不敢點燈，就著夜色難以看清桌上的信函，索性一把揣在兜裡。
變故，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
寧東衝了進來，臉上滿是凝重：“將軍，有人來了。”
就算是他不說，霍禾也看得見賬外陡然亮起的火光。
霍禾此前從未和耶楚齊交過手，但這一刻，他似乎才真正明白了耶楚齊為何能不聲不響繼承蠻族王位。
夠沉著也夠陰險。
“好一個甕中捉鱉。”霍禾熟讀兵書，要論帶兵打仗，從未遇敵手，可要論城府深淺，卻遠不及耶楚齊。
他走出賬外，第一次見到了耶楚齊的模樣。
不似平常蠻族人的粗獷，他有一張陰柔的臉，隻是那雙狐狸一般的眼睛裡滿含著的不是柔情，而是算計。
“久仰大名，霍小將軍。”
“不知蠻王處心積慮把我等引來此處，有何貴乾？”儘管是被無數支箭指著，霍禾仍舊帶著泰山崩於前麵不改色的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