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上安靜得像是沒有任何聲音, 血腥味濃得他在門口都能清晰地聞到。
夜空中沒有見到一點兒星星, 似乎是被什麼籠罩住了, 耶楚齊摸了摸自己肩上的貂毛，意識到京北的天氣確實比蠻地好多了。
輕得幾乎無法被聽見的腳步聲從他身後響起, 他轉過身去, 便看見了臉上滿是淚痕的宋梨蕊。
她神色恍惚得像一個沒有感情的傀儡，這樣的認知讓他的心幾乎要碎裂開來。
他牽過她冰冷的小手, 絲毫不在意她身上的血跡，將肩上的皮草圍在她身上：“夜深, 彆著涼了。”
宋梨蕊看著他的眼睛, 語氣有些縹緲：“蕭壹死了, 我親手殺死的。”
“是。”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他將嬌小的她攏在了自己懷裡。
因為貓在他懷裡, 宋梨蕊的聲音甕甕地：“耶楚齊，我隻有你了。”
那裡麵透出來的脆弱, 讓耶楚齊狐狸一般地眼睛裡隻剩下疼惜。
他拉開距離, 看著她含著淚的杏眼, 一字一句：“你還有我。”
耶楚齊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這樣一天, 整顆心都淪落到一個北朝女子身上的一天。
這樣說來, 他有些說不清是好是壞, 可他從不後悔認識宋梨蕊, 隻是後悔，沒能認識得更早一點。
他第一次見到宋梨蕊，是在一個落雪的日子, 她渾身是血地躺在雪地裡，手裡緊緊抓著一把匕首。
興許是因為那雙滿是仇恨的眼睛裡盈滿的淚水太過刺眼，讓他饒有興致地停在了她身邊。
“你想不想讓我救你？”
他說得一口北朝話，她不可能聽不懂。
但她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看著他。過了很久，她才悲戚得如同被遺失在世上的幼崽：“再也沒有人來救我的。”
她確實是一隻被遺棄在世上的小幼崽，還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人一個個離開自己。
會寵溺地放任自己的爹爹，凶神惡煞格外護短的娘親，人小鬼大喜歡跟在自己身後的乾兒.......還有和自己換了衣裳，為自己而死的紫菱。
“沒有人了.......”
可是我好不甘心啊，我拒婚做錯了嗎？錯的明明是蕭壹，是北朝。
最後還是耶楚齊親自抱起了昏迷過去的宋梨蕊，因為找到熱源她軟得像個團子的身軀一直往耶楚齊懷裡鑽。
“王，這是？”
耶楚齊言簡意賅：“救她。”
有時候耶楚齊會想，如果在那個雪天，自己不是恰好到來的興致肯在她身前多站一會兒，他是不是就錯過了她。
她又會怎麼樣？
接下來的事情，耶楚齊不敢想。
“在想什麼呀？”宋梨蕊圍著他的皮草，窩在他的懷裡，用手戳他的臉。他也不惱，狹長的眸子垂了下來，語氣繾綣：“在想你。”
她就著這個姿勢攀起來，在他下巴落下一個吻，揚著眉，問他：“現在還想嗎？”
“更想了。”他輕笑了一聲吻住了她的唇，“無時無刻都想。”
宋梨蕊長得太過無害，原先耶楚齊也隻是以為自己撿回來一隻小寵物。寵物，可以寵，卻算不上愛。
直到那一天，她拿著一個小小的投擲機擺到自己麵前，耶楚齊才第一次意識到，自己養的這隻會氣人的小貓，爪子不是一般的鋒利。
“蕊兒喜歡我嗎？”他看著被問得有些意亂情迷的宋梨蕊，聽她扭扭捏捏說了一句“不喜歡”，才笑她的心口不一。
他還非要故意說：“不喜歡也成，孤可不會放你走。”
宋梨蕊摟著他的腰，哼哼兩聲：“隨便你。”
他直到宋梨蕊說話氣人，他將宋梨蕊帶回蠻族做蠻王妃的時候，沒有一個貴族姑娘服氣的，來找她麻煩的人多不勝數。
他原先還想著等宋梨蕊求助，沒想到宋梨蕊沒等來，反倒是等來了一個個姑娘氣得頭頂冒煙的消息。
自打她學會蠻語之後，就沒有一個人能從她嘴上占到便宜，就連耶楚齊自己，也被她氣得七竅生煙。
可偏偏每一回他都沒來得及罰她，她又慣會厚著臉皮湊到自己身邊，軟著聲音求饒。
她一求饒，耶楚齊就受不了。
南迪部落的族女脾氣暴躁身手也不差，那天直衝進營裡找梨蕊。他帶著人敢去的時候，族女惱羞成怒地在水坑裡瞪著坐在樹上笑得正歡的宋梨蕊。
她還曉得衝自己撒嬌：“人家下不去了，抱。”
耶楚齊抱她下來，她還不撒手了：“我可沒有欺負她，你不能幫著她。”
他揉了揉她的腦袋：“就算你欺負她，我也幫著你。”
隻是每次聽到朝北的消息，她無論是什麼時候，她都會脫離原本的情感，陷入到一種旁人無法觸及的悲傷裡去。
耶楚齊心疼：“以後，都不會再有朝北了。”
霍禾是她親手抓的，也是她親手放的。問她為什麼，她說：“原本我以為我恨他，其實也沒有多恨，隻是遷怒而已，賜婚也不是他去求的，估計他還看不上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