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舊愛那一天(2)(1 / 2)

天剛蒙蒙亮,光線還帶著被黑暗壓迫的重不肯也無法將屋子染亮, 柳沁乾脆開了窗戶, 涼風一吹, 她便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但好歹能看見東西了。

三下五除二將衣裳都疊好,用往日裡用慣的布包嚴起來,這才窸窸窣窣地鑽進廚房裡生火。

夜裡灌了會兒雨, 不是什麼大事,壞就壞在潮了木材, 雖然不是點不著, 但煙味有些嗆。

隔壁婦人尖著嗓子罵道:“哪家沒德的燒煙子熏我,大清早的讓不讓人活動了。”

這婦人的聲音柳沁是認得的,並不是什麼婦人小姐, 卻偏要做些洋做派,行事很是尖酸刻薄。

柳沁也沒理她,反而手下動作加快了, 煙味越濃, 那邊便咿咿呀呀亂叫起來。柳沁聽了, 抿著唇眉眼裡帶出了點笑意來。

燒了水煮起粥,柳沁開始收拾自己,溫涼的水洗了頭發, 細細絞乾水分。等頭發乾的時候,她便可以借著亮起來的天看一會兒那本已經被她翻爛的洋文故事書。

稱作《伊索寓言》的,是父親多年前送的禮物。

等鼻尖嗅到一點燉得稀爛的米香, 她就又到廚房去盛了一碗清粥,又挑了一碟與昨日不同的鹹菜端到父親的房間。

也隻有深深睡去的時候,爹才會這樣安靜。乾癟的皮倒顯得他五官越發深邃,隻是那透著青灰死氣一般的皮膚讓他顯得如此脆弱。

“一切都會好的。”

柳沁這樣告訴自己,可鼻腔和口腔交接的地方被一種無形的東西抵住了,讓她眼睛酸澀得有些難受。

她就這樣站著等了一會兒,估摸著粥差不多涼了,才輕聲喚醒了父親。他一起,咳嗽便輕輕地出現了。

候他吃早飯,將碗碟收洗了。心裡盤算著給爹買點吃食放在手邊以備他無聊,又擔心他吃的時候嗆起來無人照看。

說到底還是需要再多賺點大洋,至少吃食上能夠再多變化一些,僅僅靠著肉糜排骨燉的粥,怕是爹也早膩味了。

輕車熟路地鑽進胖嬸子家裡換了衣裳,柳沁不緊不慢地朝學校走。這是有講究的,她若是走快了身上帶了汗氣,哪能算得上是“千金小姐”呢。

等她差不多走到,卻啞然了。原本她總是來早一些等著宋玉瑩,但這會兒,她卻已經站在樹下,有些歉然地看向柳沁這邊。

柳沁微微愣了,快步上前,這才看見了因為樹乾遮擋之前沒有發現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穿著一身華貴的對襟衣裳,胸前陪著一塊純金洋表,微微墜著衣領。他見了柳沁,眼中閃過驚豔的光亮,隨即問道:“便是她了?”

宋玉瑩忙不迭地點點頭:“爹,都是沁沁幫的我,你可答應我了的。”

答應了什麼?

柳沁心裡納罕,腳步頓了頓,還是客氣地打了招呼:“宋小姐,宋先生早。”

按理說她這招呼打得不合規矩,哪有先說了閨女再說老子的,但是宋豐卻點了點頭。

“你的事情我都聽說了,都是瑩兒胡攪蠻纏,你到也是委屈了。”

柳沁誠惶誠恐,目光卻平視著宋豐:“沒有這回事,能進入學校念書,就算是頂了宋小姐的名頭去,那也是我的運氣。我是感激的。”

大概是她還沒有徹底被磨去棱角,還帶著少年人的傲氣,此時她沒有露出半分弱勢。

她這不卑不亢的態度確實讓宋豐眼前一亮,轉而說起另一件事:“我聽說你的父親病著,可有這件事?”

“是有的。”料想這宋豐也是調查過自己了,柳沁也沒什麼好遮掩的。

“我想是這樣,你既然和玉瑩有緣,我做了主送你上學,你父親也可換個清靜地方住著,傭人照看著定期讓醫生醫治,你若是願意,隻需喚我一聲乾爹便是。”

他說完這話,最高興的還是宋玉瑩,她快活得像隻小麻雀,高興地拉起了柳沁:“我都同我爹說了,他見了你幫我做的作業覺得你是個被耽誤的才女呢,你若是和我一起上學,我就算上學也能開心些。我本就喜歡你的,若是做了乾姐妹,豈不更好。”

這天大的餡餅砸到腦袋上,柳沁有一瞬間的怔愣。但她很快反應過來,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她沒錯過宋豐對她的打量,摻雜著對商品的估量。這情景到不像是看上她,反而是將她當做物件。

宋豐的商人式的狡詐,並沒有因為他和藹的笑容而完全隱藏。

不可否認,柳沁動搖了。

爹的病拖著,若是能換個地方住,有人照料著她也能心安,有人醫治著她也能鬆口氣。

隻要有她的利用價值在,她爹柳生就能舒舒服服地被供起來。就算是作為人質,也絕不會被虧待。

可若是她沒有價值了呢,她爹被遺棄著她卻抽不開身,那她爹可真的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