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舊愛那一天(完)(1 / 2)

曾經自己渴望的自由就在觸手可及之處, 隻要踏出這一步身體就會自然地往下走去。

正是因為清楚地知道這一點,對於此刻的柳沁來說, 這一秒被無線地拉長, 近乎於停止的時間裡,耳邊, 是親娘病床上的耳語。

“女娃要想要在這個世上存活下去,不能自立是不行的,隻有自立才能自由。”

不能沒有自由嗎?

“沒有自由的話, 也太可憐了吧。”帶著一些童話般的詠唱調,給普通的話增添了幾分讓孩童也能發笑的餘地。

“那娘現在是自由的嗎?”

“這個怎麼說呢, 也是有那種能夠獨當一麵的存在, 不過大部分的人都會有需要另一個人幫助的時候。”

“就像爹和娘一樣嗎?”就算是對於長大後的柳沁, 父母之間和諧溫馨的關係也從未被超越。

柳沁娘俏皮地指了指她手上的《伊索寓言》:“是外國的童話裡沒有講過的那種——”

人長大之後總會有那麼一刻渴望彆人的愛的時候,對於柳沁來說,是父親離開的那一瞬間,她知道世界上隻有她一個人的時候,她渴望過。

現在想來父親的話是那樣充滿深意, 想必也是隱隱察覺到自己變成了女兒的拖累, 才會在彌留之際說出那些。

在柳生看來,柳沁就是那扇窗戶,而自己就是那麵格擋了一切的牆壁, 如果沒有自己,柳沁一定能夠飛得更遠看到更美麗的景色。

正是因為這種信念,才促使了柳沁又一次投稿, 以“水心”的筆名活躍在報紙上,所以這一次,也一定可以讓她繼續走下去——

劇院裡仍是黑乎乎的一片,相比起聲音,實際上的情況並沒有那麼混亂。沈蒼的左手覆上胸口的口袋,那裡也是心臟的位置。

伴隨著心臟的跳動,口袋裡的那枚戒指也發出了點點的悲鳴。

牙根無法咬合,緊抿著的唇裡,沒人看到的地方顫抖不已的上下牙床發出細小的聲音。

他從沒有哪一刻感到這樣的無助,不同於柳沁被擄走的情況,他沒有立場去追回。

他想起了周仲昭,曾經周氏軍閥的大帥的兒子,也是那場他衝入的戰場其中的一方。也許正是因為見到了他最凶狠的一麵,所以才會設下這個局讓柳沁離開。

沈蒼想要留下柳沁,迫切地想,殷切地想。但是他不知道該怎麼留下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就算再怎麼遲鈍,沈蒼也知道自己做過的事情有多古怪,隻不過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的他並沒有當即察覺出來——或者說察覺出來了也沒有想要改變的意思。

現在已經太晚了。

沈蒼是知道柳沁喜歡什麼樣的人的,應該是知書達理文質彬彬,會和她一起探討書裡的故事戲裡的情節,而不是一個隻喜歡殺戮的霸主。

她會喜歡陽光活潑的周仲昭的,因為她會被張超的笑話逗笑,那是自己不會笑也不會說的東西。她也會喜歡孟玨,那樣紳士那樣有才華,會和她在舞會上跳第一支舞,也會和她探討文學。

這樣想著,沈蒼的心又有些平靜下來,隻暗暗地鈍痛。

“少帥,”張超終於忍不住開口了,“您不攔著柳小姐嗎?這要是柳小姐被歹人帶走可怎麼辦?”

“跟著看就行了。”

“柳小姐要是過得不幸福怎麼辦?”

“不許烏鴉嘴。”

張超咬咬牙:“吳媽懷疑心死的,她那麼喜歡柳小姐,柳小姐也那麼喜歡她做的飯。”

“把她辭退,讓她去找柳沁。”

“......”

張超還能說什麼,這麼久了,黃花菜都涼了。

會場的燈終於打開了,台上的戲劇還在繼續,像是故意為之一般,一陣兵荒馬亂之後,男女主公坐在離開的火車上。

人們這才看見周圍站著的那些叫出聲音的都是演員,他們笑著拍著手想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觀眾們恍然大悟,紛紛露出劫後餘生般的笑容來,隻是心底指不定怎麼咒罵這番行事。

所有人站了起來鼓著掌,熱鬨的場景裡,隻有沈蒼還坐著,他眯著眼,看著台上漸漸靠近的男女主人公,心裡莫名地有些煩躁。

像是決堤的洪水,觀眾們彙成一流從門口離開,沈蒼依舊坐在位置上。張超又是擔憂又是焦急,就連他也該知道辦法不是個辦法,也總要做才行,總比等著來得好呀。

落了幕冷清清的劇院,沒人敢趕這位煞神,隻因為他還要將等打開著。像是可見的實物一般的黑色戾氣從他身上飄出,諾大的會場壓抑得不像話。

直到一片柳絮輕輕落在平靜的死水之上:“我在門口等半天了。”

隻需一點便能激起層層漣漪,最後變成浪花拍在岩石上嘩嘩作響。

沈蒼機械地轉過頭去,柳沁婷婷地站在那裡,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淡得好像沈蒼第一次看見她時那種隔著樹蔭的表情。

“你沒走?”

“走回家也太遠了,”柳沁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一樣,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當然是要借沈少帥的風回去。”

“嗯。”

沈蒼拿出了口袋裡的戒指,套在了她的無名指上,不容置疑的語氣一如往日:“明天去登記。”

“我要選個好日子。”

“好。”

“我還要看煙花。”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