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仁殿裡縈繞著厚重的湯藥味道,薑姝被冊立為皇後之後曾看過崔太後的脈案和所用的方子,方子沒什麼特彆的,不過是些補氣血的溫養藥材,脈案也很尋常,就是年老體衰的油儘燈枯之象。
“太後,皇後娘娘來了。”
“您今日可好些？”薑姝行至崔太後床邊，隔著層層疊疊的帳幔在婢子搬來的軟席上坐下。
“好不好的,也就這樣，我知道我那侄女乾了蠢事，皇後可是為了此事而來？”崔太後躺在床上,連帳子都沒讓掀開。
“您多慮了,我來,隻是想看看太後。”
“我這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有什麼好看的？皇後有孕在身，安心養胎才是正經，到我這昭仁殿來,也不怕被衝撞了。”
“您是這孩子的祖母，總不會害他,有什麼好衝撞的？”薑姝看了眼自己在厚重衣物的掩蓋之下幾乎看不出來凸起的肚子，抿著嘴笑了笑。
“薑氏有你,是薑氏之福。”帳子裡的崔太後沉默了半晌，才像是歎息一樣地開了口。
“我姓薑,乃我之幸。”薑姝不以為意地笑笑，語氣平淡。
“我那侄女，皇後想怎麼處置？”
“貶為庶人,幽於永巷，永世不得外出。”
“淑妃呢？如此陰狠惡毒之人，豈可留她繼續在這後宮興風作浪？”
“禁足於安華殿內，非召不得出。”
“那二皇子呢？天家血脈不能被沈氏毒婦給帶壞了。”
“二皇子由瓊華殿賢妃撫養，剛好還能和崔小娘子作個伴。”
“這樣，甚好。”靜默良久之後，崔太後才慢條斯理地接了話。
薑姝歪了下頭，似乎是想透過帳幔的遮掩看到裡間的崔太後，輕笑了聲，“淑妃機關算儘，卻終究敗給了太後的順水推舟，也不知淑妃這會兒想明白了沒有。”
“皇後，慎言。”崔太後並不否認，也不打算承認。
“您鳳體欠安，我也不多加打擾了，這就告退，願太後您長樂無極。”薑姝起身行禮，緩步走出昭仁殿。
果然如薑姝所想，平常一半的時間都在昭仁殿侍疾的崔充容身邊若是沒有崔太後的人，那簡直是天方夜譚。崔太後定然是放了人在崔充容身邊的，
不論是出於愛護之情，還是出於監視之意，崔太後都不會放心讓崔充容自己一個人由著性子胡來。而淑妃的算計，自然也在崔太後的默許之中。
崔太後算準了倘若葉氏在新皇後施恩後宮的時候出事，薑姝一定會嚴加查驗，朱砂之毒不可能逃過太醫的眼睛。崔充容就這樣成了棄子，背後推波助瀾的淑妃自然也不可能幸免於難，淑妃戴罪，固然無法繼續撫養皇子，中宮皇後輕易不會撫養庶出皇子，而四夫人之位上的妃子不過兩人，鄭妍年紀輕，且鄭氏勢大，蕭旭不會把二皇子交給鄭妍，那就隻剩下賢妃。
崔太後為了崔氏，當真是鞠躬儘瘁，死而後已了。
“娘娘，可要透個消息去安華殿？”秦樹一撩拂塵，走在步攆之側，一直到步攆出了昭仁殿地界，方才壓低了聲音問道。
步攆之上的薑姝支著下巴挑了下眉，緊接著搖了搖頭，“太後怕是……罷了，你一會兒去一趟尚宮局，跟他們說清楚，安華殿一應供奉不得有絲毫怠慢，淑妃既然還是淑妃，那就得有正一品夫人的樣子，若是有不長眼的東西上趕著冒犯，可莫怪本宮心狠。”
秦樹躬身稱是，薑姝行事總有自己的道理，身邊的侍從倒是不需要過多費心。
崔太後人之將死，這會兒恰是蕭旭回憶往昔懷念舊情的時候，崔太後又不是想弄死蕭旭，不過是將計就計謀算一個妃子而已，把消息透給淑妃又有什麼用？隻要蕭旭不在意，被困在安華殿裡連孩子都失去了的淑妃又能拿堂堂太後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