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細想想，謝相他娘姓王，琅琊王氏的王，與王皇後係出同族。世家之姻親廣布便是如此，指望哪個世家單單因為姻親關係就拖上一家老小與你綁到一
塊兒是不可能的，人家的姻親多著呢。
思緒一轉，薑姝就又想起了先淑妃，那個沒腦子的蠢女人，居然會認為薑氏可靠，居然會把薑氏的襄助當成自然而然的事情，雖然顯得天真又可笑，但恐怕先淑妃赴死之時都未曾擔憂過兒女的未來，因為她以為薑氏會保一保蕭晗和蕭曉，然而這隻是她以為。
先帝一朝，薑老太傅把控朝政多年，但凡薑氏真的願意扶持蕭晗為帝，先帝想廢太子都不會那麼難。倘若先帝多活些時日，同薑氏議親再多議些時候，一年兩年三年的，蕭晗等得起，薑姝等不起，屆時拖得薑氏不得不嫁女，蕭旭登基之後，薑氏定然會為了薑姝出手幫一幫蕭晗，可先帝沒能活到薑氏不得不嫁女的時候，薑氏自然也就沒有必要去自找麻煩。
思來想去的，薑姝到底是不得不承認她對於蕭晗的下場意難平，蕭晗本身對帝位並無渴望，先帝在時對蕭旭這個兄長也頗為尊重，蕭晗身後或許是有一群為了利益汲汲營營的人，可蕭晗本人又何曾起過奪位的心思？不過是被身邊野心勃勃又目光短淺的人推著走罷了，這些明明皆非蕭晗本意，他明明身不由己，但最後卻要承擔全部的責任。
清和殿不是什麼好地方，那是這宮裡除了雨花閣外的另一難得的僻靜之地，宮殿老舊破敗，花木凋零枯萎，因為曾經在雷鳴電閃時失過一次火，所以被闔宮上下視為不祥之地。
蕭旭的心思，薑姝看得太清楚了，也正是因為清楚，才更加意難平。蕭旭將自己在明和年間受過那些冷遇，磋磨，都算到了蕭晗身上。
蕭晗無辜嗎？蕭晗當然無辜，可當初的蕭旭就不無辜嗎？
解鈴還須係鈴人，可問題是係鈴人是先帝，先帝屍骨都寒透了。
謝相母親過世，蕭旭自然是準了他回去為母守孝，薑姝打量著蕭旭的神情，似是好奇又似是提醒地問：“謝相需守孝三年，三相缺其一，可要補上一個？”
蕭旭沉吟了會兒，三相原本是分管六部互相製衡，如今缺了一個，若是不補，朝堂格局自然也會跟著變動，可若是補，人選卻也不是那麼好找。更何況謝相當宰相當得很是不錯，如今隻是守孝三年，宰相的
位置要是換了人，三年之後謝相回歸朝廷，又該如何安置？
燕國太夫人這一去，子孫丁憂者眾，朝中空缺自然也多，吏部本是歸謝相管著，現下群龍無首，要麼就讓另外兩位宰相代勞，要麼就非得再補一位宰相不可。
“這年都還沒過完呢，不急，不急。”對上薑姝征詢的目光，蕭旭淡笑著推脫了過去。
薑姝聞言也點了點頭，順著蕭旭的意思往下說：“宰相位高而權重，人選上頭合該仔細些。”
燕國太夫人是拿了誥命冊封的正一品國夫人，葬禮上的一應事宜都有禮部代為安排，謝相原就管著禮部，禮部諸人更是不敢在燕國太夫人的喪儀上耍滑頭，捅婁子。
因著燕國太夫人也不是什麼乾出過利國利民的大事的女中豪傑，蕭旭也就不必特地派使者前去，倒是薑姝遣了宛娘代她去謝家走一趟，既是禮節上的敬意，也是在告訴謝家，椒房殿裡有人記著他們。
“您請節哀，娘娘懷有身孕，不便挪動，故使奴婢來看看。”宛娘依禮給燕國太夫人上了香，轉身同謝相道。
“勞皇後娘娘記掛了，還請娘娘寬心，勿為了臣下家中事虧了自己的身子。”謝相麵上是一派的恭謹之色，隨著宛娘走出幾步後方才壓低了聲音，“宰相之位暫空一席，不知娘娘有何打算？”
“娘娘心中有一人選，但也想聽聽相公您的意思。”宛娘微微頷首，將聲音放得很輕。
“國子監祭酒顧老先生。”謝相也不故作客氣，徑直說了自己的想法。
“奴婢一定將您的意思帶給娘娘。”宛娘躬身行禮，作告退狀。
“宛娘子慢行。”謝相喚來仆役相送。
國子監祭酒顧老先生，現中書舍人謝應的娘子顧氏的祖父。顧老先生一生愛才，為人寬和親切，在國子監任祭酒多年，說是門生遍天下都不為過。
椒房殿裡的薑姝聽了宛娘帶回來的消息，不由一笑，謝相和她想得倒是一致，她心裡的人選也是顧老先生，現今的朝廷不需要大的變動，那就需要一個老成持重的人來補這一宰相位，又不能明明白白地推自家人上位，自然就選一個在眾人眼裡和誰都不那麼親近的人來當這個宰相。
顧老先生就很合適，這位老先生一生清貴，連蕭旭對他也頗為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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