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知拿的這個坐墊上麵有著一顆黑漆漆的狼腦袋,剛拆開的包裝,他們公司發的都是新坐墊,不混用。
去拿的時候,負責管理雜事和物資的同事看到他挑了這個,還說:“你挑了這個啊?這個放了好久了都沒人拿走,他們都不喜歡這種,喜歡那種卡通可愛的小黃鴨小黃雞之類的,這個太寫實、太凶了。你要不要換一個啊?我記得還有一個很可愛的小鳥的,我去給你找找?”
確實,那隻狼腦袋印的十分逼真,吊三角眼,一雙黃褐色的眼眸凶光畢露,看著難免有點滲人,怪不得不討人喜歡,在和小黃鴨圖案的pk中完敗。
這樣的眼神,難免讓他想起某個人。
謝疑的眼睛形狀和這不一樣,男人的眼型其實應該算是薄薄的桃花眼,隻是因為眉骨高眼窩深邃而顯得更深邃狹長一些,其實還挺好看的。
但其中的凶意和貪婪卻是一模一樣的。
蘇知看了幾秒,拒絕了同事換個軟墊的提議,說:“不用麻煩了,隨便拿的,坐在下麵又看不見。”
同事:“哈哈,說的也是哦。”
說著塞給他一把糖:“剛進的,這是進口糖,還沒有放進零食筐,先給你一點。”
蘇知回去把糖分了一下,分給了周圍的同事,剩下幾顆,自己吃了一顆。
味道確實不錯,酸甜口的,蘇知還挺喜歡這個味道,但他吃甜食有點挑嘴,吃一點就容易膩,吃了兩顆就沒有再吃了。
還剩下一顆,蘇知不想勉強自己吃掉,一顆也不好再給彆人,想了想放進兜裡。
糖果很小,落進口袋裡也很沒有存在感,他很快就忘掉了。
蘇知剛坐在軟墊上的時候,想起那顆凶了吧唧的狼頭,還停頓了一下。
不知怎地,有種一屁股坐到狗男人腦袋上的錯覺。
好像還有點爽。
不過蘇知想了想,如果他真的一屁股坐在謝疑臉上,男人恐怕隻會有興奮的反應。
“…………”
蘇知舌尖抵著牙關輕輕吸了口氣。
算了,算了,大白天的,他還是彆想這些東西了。
坐在他隔壁的女同事中途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拎著兩杯奶茶,探過頭問他:“你喝哪種?”
這是為了報答上次蘇知去董事長辦公室幫她送文件。
那次本來說要請蘇知吃飯,但是蘇知覺得無功不受祿,他那次去送文件本來就是有彆的事要見謝疑一麵,並不單純是為了幫她,沒有讓她請。
之後,這個同事就時不時會帶點小零食給蘇知投喂。
一來二去的,兩人的關係倒是近了一點。
從“坐在隔壁的普通同事”,變成了“還算比較熟悉的同事”。
蘇知上輩子和她不熟,他和所有同事的關係都是不鹹不淡的,都挺友好,但稱不上和誰特彆熟一點,除了工作話題基本沒有交集。
這輩子倒是因為一個小小的插曲,和這位同事多了點交際,算是莫名其妙地交到了半個朋友。
蘇知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他隻是順其自然地接受。
他也說不清緣由,但好像重來一世,他的眼睛學會了發現很多以前看不到的細節。
也並不是多麼盛大的事件,有時候隻是生活中一點小小的事,都能帶來一點快樂。
同事是個等不了幾秒鐘的急性子,說著已經把奶茶從包裝袋中拿出來,遞過來一杯。
遞過來的那是一杯淺綠色的奶茶,蘇知看到標簽上麵寫著“薄荷奶綠”四個字。
他想了一下。
因為小時候誤舔到薄荷精油的經曆,蘇知看到這個味道就會反射性的皺眉。
按理說,他應該毫不猶豫地拒絕的,他討厭所有關於薄荷的東西。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很想嘗試一下。
女同事見他麵露猶豫,以為他不喜歡,很利落地把那杯拿回去,把另一杯常規味道的塞給他:“你不喜歡喝這個嗎?薄荷奶綠是有點特彆,喜歡的人很喜歡,討厭的人也會很討厭,個人喜好吧。”
“也不是,”蘇知說:“隻是,沒喝過。”
女同事說:“那你下次可以試試哦,這次就不讓你試了,因為我很喜歡喝,如果你試了不喜歡喝不下去,我會很心痛的。”
蘇知:“好,下次。”
倒也不一定會不喜歡吧,不過這些就不用沒情商地說出來了。
他微微彎了彎眼,道了謝,然後拿起那杯常規的奶茶喝了起來。
口感順滑,甜度適中,是蘇知喝慣了的口味。
但他想著那杯沒喝到的薄荷奶綠,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兩個人在上班摸魚喝奶茶,同事忽然又說:“噫,宣傳部的人在說什麼A大照片的?奇怪,我去看看。”
蘇知捕捉到幾個關鍵詞,投去疑問的視線。
同事晃了下手機:“你打開群看看。”
蘇知去摸手機。
他打開公司的匿名聊天群。
[我們公司這個萬年不變的主頁官網竟然更新了!上次更新是什麼時候來著?]
[好奇怪,和A大合作有什麼特彆的嗎,為什麼不僅董事長親自去,還要把報道照片Po在官網主頁,這也太隆重了吧?]
[我們官網頁麵頁麵終於不是純性.冷淡風了……感動……]
[不過這照片,董事長真帥啊,說起來雖然偶爾在公司見過,但好像是第一次看見他的照片。]
[用我單身二十八年的手速飛快保存!]
[嘿嘿,那個小員工也很好看啊,看起來軟乎乎好好rua哦,給姐姐親親,嘿嘿嘿……]
[姐妹收斂點收斂點,匿名群不是法外之地……加我一個!]
[……這種話還是少說,為了你自己好,網上說說也就算了,當麵還是彆說這種話了。]
[上麵那個怎麼奇奇怪怪的,匿名群還擱這當謎語人呢?]
[所以有沒有人能解釋一下,這個合作到底有什麼特殊的?]
一群人瘋狂尋找宣傳部的同事,問怎麼回事
宣傳部的員工被召喚出來解釋:他們也不知道原因啊!
前幾天他們經理接到了上麵的安排,要他們出一期版麵,就給趕工做了出來。
謝氏是靠技術吃飯的公司,絕大部分業務並不直接對接用戶,他們的宣傳部工作是全公司最輕鬆的,一個月有二十五天都處在沒什麼事要乾的鬆散狀態。
這次難得要趕工,他們也覺得很奇怪。
眾人:“……”
說了跟沒說一樣。
他們還是覺得這件事必有蹊蹺,但看來看去也就是和一個高校聯合的宣傳活動,並沒有什麼深度。
奇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們越研究不出來,就越困惑,覺得這背後必定有一些值得深沉的原因。
一鍋粥似的開始發散思維,沒多久,就扯出來各種猜測。
簡直千奇百怪。
連他們董事長是校長私生子這種令人眼前一黑的猜想都被提了出來。
雖然實際的原因也沒靠譜到哪去。
但這還是太離奇了點。
蘇知回想了他們校長的模樣:一個平平無奇的禿頂小老頭。
不能說跟謝疑一模一樣,隻能說是毫無關係。
他差點被奶茶嗆到,把手機拿遠了點。
……他忽然覺得謝疑為了夾帶私貨帶他出差這個理由,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了。
同事也很納悶:“我也沒看懂,為什麼這麼大陣仗?感覺這合作也沒什麼實際的東西,這不都弄了好幾年了?”
蘇知哪敢吭聲。
抱著奶茶在那當一隻安靜的小鵪鶉。
她轉過來看蘇知:“不過,我們大老板是真帥啊!靠,要不是他上次他擅自製冷,我就美美近距離見到帥哥了,終究是有緣無分嗚嗚嗚。”
“當然,”同事話鋒一轉,立刻表明態度:“在我心裡,還是小蘇最帥,老板雖然也很帥,但我們上了年紀的姐姐,還是喜歡你這種類型!”
蘇知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倒也沒有這種勝負欲。
他搞不懂為什麼要比較這個。
隻好眨眨眼。
同事還在看照片,忽然目光一凝,喃喃道:“老板胸好大哦,這衣服怎麼這麼明顯?這是不是比我大——”
“噗——”蘇知這次是真的嗆到了。
一口奶茶含在嘴巴裡死死含住才沒噴出去,憋得很難受。
他腦海裡猝然閃現過昨天在健身房中,他的手機一角撞在男人胸口,擠壓出的一點弧度。
心想:好像確實有點……
想了個開頭,他趕快打住自己的思維。
不知道是因為被嗆得還是什麼,血氣上湧,臉頰有些發熱。
同事手忙腳亂地給他遞紙巾。
蘇知把沒咽下去的奶茶吐在紙巾上,又咳了半天,好一會兒才算緩過這口氣,
難受的餘波讓他眼底漫起一股霧氣,顯得平時有些隔閡冷淡的眼眸有種難得的弱勢的氣息。
眼角和臉頰都紅撲撲的。
同事盯了他幾秒:“哎呀,你這樣子也太可愛了,不能再看了,不能看了,你都有對象了,再看我要道德淪喪了。”
蘇知窘迫地伸手擋住臉。
—
總助無語地關掉群聊。
看到公司匿名群裡在討論蘇知的長相,那些發言看得他頭皮發麻,忍不住好心提醒了幾句。
再怎麼說,都不要對著董事長的對象犯病吧?
這比虎口拔牙還過分啊!
說是匿名群,一般的高管確實也無法查到具體關聯到員工的賬號,但要是董事長本人想查,應該還是有這個權限的。
他看不過去好心提醒,結果還被人懟。
那他是不想明說嗎?直接說出來他的飯碗不要啦?
氣死了。
算了,算了。
他管這閒事乾嘛!
總助心想趁著董事長這幾天心情好,不知道有沒有希望把他的工資再適當調整一下。
他自覺最近乾活還是挺努力的,不僅努力,大腦還轉的飛快,事情經常辦得很有靈性,自己能給自己打個105分。
他拿著一遝複核過的資料,敲過門,心情輕鬆地進了董事長辦公室。
結果一進去就給凍住了。
他那半個小時前還能看得出心情不錯的老板,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沉下了眉眼,手肘撐在深色實木桌麵上,半闔著眼麵無表情。
手機放在眼皮子底下,屏幕還亮著,不知道上麵顯示著什麼。
大概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總助的心緩緩提了起來:“……”
即使沒有的太外露的戾氣,但共事多年,他身為社畜的風險雷達已經瘋狂作響。
有時候,比起直接的暴怒,這樣如冰水靜靜流過的老板才是最危險的。
謝疑接過資料看了看,壓著情緒看完,沒什麼大問題,遞還給他,隻說了一句話,“下去吧。”
總助麵容肅穆地走出辦公室。
剛剛在看到老板黑臉那一刻,很想衝下樓把蘇知薅過來給老板滅滅火。
雖然不知道老板為什麼起了情緒,但他覺得這個萬能解應該沒找錯。
嗯,絕對的。
堵上社畜的尊嚴。
但是他也就想想。
先彆說這兩個人之間門的關係不是他能插手的,老板自己都沒發話,輪不到他來自作主張地做決定。
就說他們一個正經公司,總不能沒事就把員工當滅火器用吧?
……不能吧!
……
今天謝疑難得早退,沒到下班時間門就離開了公司。
下電梯路過蘇知所在那一層的時候,他按了停留鍵。
電梯門打開的幾秒時間門裡,他隔著大廳的玻璃往人群中看,他記得蘇知所在的位置,即使看不到目光也能精準地落到那個方位。
幾秒後,電梯門關閉,視線被阻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