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客廳,灰色沙發,沙發上擠著兩個人,上麵那個的臉還和電視裡的相重合。
林清野那句話落,許知喃原本正推他的動作停頓了下,不知怎麼就使不上力了。
反倒是林清野低笑了聲,手臂在她腰上又抱了她一下,總算是直起身來了。
許知喃也跟著迅速坐起來,扯了扯衣擺。
餘光卻正好看到林清野舔了下下唇,嘴角微微提著,倒也看不出來那句話中藏著的痛苦神色。
許知喃收回視線,後知後覺手背重重抹了兩下脖頸。
林清野隨著她動作扭頭看過來,而後靠近,捏著她手腕拽下來,頭低下去湊近了瞧。
許知喃怕他又突然做出過火的舉動,剛想離他遠點兒就被他鉗著下巴抬起來。
額前黑發像鴉羽,他仔細瞧了會兒,說:“好像有點紅了。”
“……”
他掌心貼著她脖子,拇指在紅痕上碰了兩下:“應該沒事,過會兒就能消了。”
“……”
許知喃不想跟他說話了,唰得從沙發上起來,進臥室將畫稿塞進書包,整理好東西出來,站在他麵前:“我要回去了。”
她氣衝衝的,板著臉,背著個雙肩包,手還扯在包帶上,看著簡直像個小朋友,樣子有些滑稽。
林清野笑了聲,坐在沙發上抬頭仰視她:“生氣了?”
她抿著唇不說話。
林清野伸手去勾她手指,被她甩開,他又去勾,來回幾次後,許知喃才由著他,他食指勾著她的尾指,來回晃兩下。
“怪我,對不起,一不小心就沒忍住。”
“你有什麼好忍不住的。”許知喃被他的不要臉折服了,“你就是故意的。”
“真不是,要是故意的那紅沒個兩三天都消不下去。”他指了指她脖子。
“……”
林清野拿上車鑰匙起身:“走吧,送你去宿舍還是回家?”
“宿舍。”
他走到玄關處,戴上帽子和口罩。
許知喃站在他身後等他鎖門,卻捕捉到他垂眸時眼底一瞬間閃過的黯淡情緒,而後他抬手按了下鼻梁,壓下帽簷。
聲線恢複到平常那樣:“走吧。”
許知喃若有所思地跟在他身後走。
再次想起他先前那句――她對我一點都不好,憑什麼我要跟她道歉。
他那時候應該是有傾訴欲的,所以才會對她展現出那一麵,可又很快反悔了,所以很快就鬆開她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上車,一路無話,開到校門口。
許知喃忽然問:“你想跟我說說
你父母的事嗎?”她問得很生硬,連鋪墊都沒有。
“什麼事?”
“你爸爸剛才去那兒跟你說什麼了。”
林清野:“你聽到了嗎?”
“聽到一點。”許知喃斟酌道,“他想讓你去跟你媽媽道歉?”
他自嘲地扯了下嘴角,眉眼低垂,碎發擋住眼底難以言喻的情緒。
***
林清野從來沒跟彆人講過他的那個家庭。
其實在很多人眼裡,他的家庭並沒有什麼可指摘之處,父親林冠承,岷升集團董事長;母親傅雪茗,也是林冠承唯一的妻子。
夫妻感情也一直不錯,作為丈夫而言,林冠承無疑是個很不錯的丈夫。
林冠承是白手起家的典範,他並不是出生在堰城,後來隨父母工作才到了堰城,學籍也一並轉到了這兒。
他便是在堰城的學校裡遇到的傅雪茗。
小時候的傅雪茗也同樣漂亮,像公主,穿著漂亮的小裙子,身上從頭發絲到指甲都整潔精致,上學放學都由家裡派車來接,一輛鋥亮漆黑的轎車,和氣派。
林冠承是從鄉下來的,但模樣俊朗,成績優異,性格也不錯,在學校很受女生喜歡。
於是當時就有些學校裡不讀書的小混混看他很不爽,抓著他是從鄉下來的這一點嘲笑諷刺。
那天放學,那些混混圍著他推推搡搡,口中的話消磨他的自尊心。
傅雪茗便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她是學校的名人,學校沒人不知道傅雪茗不僅長得漂亮,而且家裡還特彆有錢。
她的優越是與生俱來的,那些混混也不敢對她的話有什麼異議。
林冠承從那時候就開始暗戀傅雪茗。
但他並沒有真正追求傅雪茗,實際上,高中三年他跟傅雪茗說過的話都不超過十句,高中畢業後,林冠承得知傅雪茗出國讀大學,他們好幾年都沒有再見麵。
下一次遇見時他們都長大了,林冠承已經創業做出了成績。
他在一次活動中見到傅雪茗,她已經嫁作□□,挽著身邊男人的手笑盈盈地步入會場,遇到林冠承,她竟還對他有些印象,主動問:“你以前是不是在堰城讀的大學,叫林冠承?”
林冠承笑著說“是”。
傅雪茗又笑問:“那你對我有印象嗎?”
“當然。”林冠承麵不改色地說,“傅雪茗嘛,以前你可是學校的紅人啊,那時候學校可有一半男生都喜歡你。”
站在她旁邊的男人聞言側頭,微微俯身,在她耳邊調侃道:“這麼受歡迎啊。”
傅雪茗臉紅害羞,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又對林冠承說:“你也太誇張了。”
交流幾句,傅雪茗
便又挽著丈夫的手去彆處跟人打招呼去了。
後麵的日子,岷升集團逐步壯大,逐漸獨占鼇頭,林冠承就是在這時發現傅雪茗丈夫公司的財務造假。
他沒有舉報,儘管當時那是他最大的競爭對手。
可終究紙包不住火,財務造假的事最後還是暴露了,一時間,公司股票跳水,輿論一邊倒的壓力,層層壓過來。
社會影響很大,證監會各種部門也都開始著手調查公司財務情況,最後落下一個宣告破產的結果。
這一切都在一個月內發生。
公司旗下數以萬計的員工抗議要拿回工資,每天都堵在他家門口,她丈夫最終不堪重負,跳樓自殺了。
所有爛攤子都丟給了傅雪茗。
傅雪茗小時候家底還算豐厚,可這些年商業發展日新月異,堰城的企業巨頭換了一波又一波,傅家也同樣對這債務心有餘而力不足。
林冠承第一次遇到傅雪茗時,她是公主,而自己是窮小子。
第二次再遇到她,他有了實力和底氣,可她卻嫁作□□。
而現在,傅雪茗失魂落魄,需要人施以援手。
林冠承這些年工作太忙也從沒交過女朋友,到頭來發現自己依舊是那樣喜歡傅雪茗。
商圈眾人都見證著,原競爭對手岷升集團出手,解決了遺留的各種債務狀況,其他人對此瞠目結舌,根本不懂林冠承這一係列舉措背後目的是什麼,以為是商業操作可也實在想不出他有什麼利可圖。
目的也很簡單,隻是為了救傅雪茗遠離水生火熱之中。
之後林冠承便開始追求傅雪茗。
傅雪茗對他本就有感激之情,對他的邀約不排斥,一個月來相處的也還算愉快,但她卻在這時發現自己懷孕了。
肚子裡的孩子當然不可能是林冠承的。
當時林冠承對她說:“嫁給我,孩子我們一起養大,我會視如己出。”
於是,大家便看著傅雪茗在丈夫破產自殺不足四月就嫁給了另一個新起之秀,如今不知多少富家千金私下愛慕林冠承,卻被她一個二婚的女人搶了去,自然流言四起。
林冠承為此勃然大怒,發過一次火,他地位也的確越來越穩固,話是有分量的,漸漸沒人敢說。
幾個月後,時衡出生了。
戶口本上登記的名字是林時衡,但平時傅雪茗隻叫他時衡,她前夫便姓時。
……
這些林清野也是在後麵才知道的。
他是傅雪茗和林冠承結婚三年後出生的,漸漸也隱約能感受到傅雪茗對時衡比對自己關心的多,笑容也更多。
可他從沒往那方麵多想,隻想著大概是時衡成績優異性格溫柔,更加討母親的喜歡罷了。
林清野從小就
有個毛病,他很倔,或者說執拗。
傅雪茗既然對他倏忽,他便也不眼巴巴求著想獲得她的愛。
他長得很隨意放肆,林冠承隻要他不走歪路,其他的也不多加限製。
傅雪茗不管他,林冠承也不管他,說來可笑,時衡卻會管他。
時衡比他大三歲,有時會主動來問他有沒有不會做的題目,他可以教他。
少年時候的林清野翹著腿,拿著本作業本嘩啦嘩啦扇風,頁麵都卷起好幾個角:“誰要你教,書呆子。”
他的確不喜歡時衡,因為傅雪茗的關係。
這話被傅雪茗聽到了,皺眉斥責一句:“沒禮貌,怎麼跟哥哥說話呢,我倒要看看你這麼不愛讀書以後能乾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