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寶藏女孩(1 / 2)

東宮正殿青瓦覆頂, 飛甍舒展,一派威嚴氣勢。原本孟夏時節, 殿內卻少有的清淨肅穆, 陰沉冷寂,階下伏地跪了一眾宮人。

常言道,天子之怒, 伏屍百萬, 流血千裡。此刻殿裡更是人人屏氣凝息, 後脖頸泛起絲絲涼意。

半個時辰前, 世子橫抱著世子妃一路闖入東宮,麵上三分肅殺七分擔憂,著實嚇壞了一眾宮人。

而今,李瑛反剪了雙手立在玉階上忽明忽暗的光暈裡,更是怒容滿麵,聲音低緩而冰冷:“今日世子妃被中殿請去時曾派人通稟本王, 陶內官, 確有此事?”

聞言,哆嗦著的肥胖身軀向前爬了出來。陶內官顫抖著拱上前磕著頭道:“邸下息怒,小的的的確確是一路連滾帶爬趕去了畫閣……”

張內官皺著臉微微搖了搖頭,饒是他伺候世子這麼久,也從未見過他今日這般將喜怒放在麵上, 甚至直闖進了含德宮……這陶內官怕是難逃其咎了。

誰知這陶內官話說一半,怯生生地向後望了一眼,好像是受到了鼓舞般直起身子, 猶猶豫豫道:“小的來到畫閣……本想進去通知邸下,是……是洪內官!洪內官說邸下正在商討正事,讓小的一旁等等……”

洪樂瑥本就礙於自己是女人身份,盼著被趕出宮,如今有了好借口,心底正高興,抬起頭正準備裝出唯唯諾諾的樣子,卻被那一雙寒潭似的冷酷眸子懾住了。

她一向知道世子溫和俊朗,從未見過他的眼神這般淩厲可怖,似是蘊著一場可怕的疾風驟雨。她結結巴巴地磕著頭道:“邸下,小的也是聽從命令,不是重要的事不敢……”

“嗬……”

世子那虛無縹緲的一聲嘲諷冷笑,激得她渾身起了小疙瘩,一絲恐懼突然從心底升起,再也不敢言語。她是想找機會被貶出宮,可從沒考慮過後果……

張內官立起眉毛嗬道:“混賬!世子妃的事還不重要?!”

李瑛神色如裂雷劈頂般,竟是怒極氣到無法言語,一腳踢翻了伏在地上的瑟瑟發抖的陶內官。

明明是夏日,他竟覺一股寒流從頭頂灌下,雙拳攥得生緊,寒意通徹四肢百脈。半晌,方才恨恨道:“拖下去……一並交付義禁府。”

義禁府……洪樂瑥滿目恐懼,呆若木雞,眼淚滾滾而下,她突然驚醒般爬上前抱住了世子的腿哭訴:“邸下,小的知錯……小的知錯!請邸下放小的一馬……”複又抬頭望去,卻見世子滿目嫌惡……

張內官看不下去這等撒潑舉動,口中應著是,著人捆了不斷掙紮兩人,抬了出去。

醫女樸氏提著藥箱匆匆趕來,正欲垂首跪倒,便被世子一把拉住了臂膀:“世子妃如何?”

“回稟邸下,世子妃本就氣血不足,近日來了月事,脈息浮亂且緊,加之天氣悶熱,便更覺胸悶氣短。一時又受到了驚嚇,便會驚厥……”

李瑛心頭緊張,尚未聽完,便闊步拂袖離去。

內殿在窗前擺起了世子早先囑托的絲雲屏風,使得吹拂進來晚風都是幽幽的。

李瑛命宮人退下,待門合上,方才坐在她身前道:“好些了嗎?”

隻見那少女明眸一霎綻開,複又虛虛眯著,恍若又恢複先前的生氣,隻是唇色尚且淺白,左頰尚有紅印,平白惹人心疼。

李瑛皺著眉捉住她的手放進被子裡,像是知道她方才在裝睡一般,複又好笑道:“人都走了。”

宋時真將被子拉過頭頂悶悶道:“邸下如此高調,這東宮上下明日還不知要如何議論了。”

李瑛頗覺可愛,替她將被子拉下,又把案幾挪走,拉過她身側的手便就地躺下,一手枕在腦後,心總算安定下來:“這東宮本就風評極差,多了你一個,也不怕了。”

半晌,又啞著嗓子低低道了聲歉。

世子道歉?她側過身子訝異地望著身側的人,回憶起來,隻覺之前的無力好似一場噩夢。明明可以反手打回去,卻因著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權利傾軋而不敢連累他,深深受了那屈辱的一掌。

一個中殿,不過是金氏扶植的傀儡,真把自己當作淩駕於萬人之上的後宮集權者,妄自肆意揮霍權勢,可悲可歎。

“好些了嗎?那紅棗銀耳蓮子羹可吃了?”李瑛捏了捏她的手,似是不滿她的出神。

“喝得乾乾淨淨,就是蓮子太苦,”宋時真吐了吐舌頭,往李瑛那裡挪了挪,一雙眼睛撲閃撲閃的,“邸下今日可是有要事才來晚了?小女勉強原諒邸下一次,這英雄救美的機會邸下可要牢牢抓住……”

李瑛輕笑,撐起手臂直直望著她:“那這樣的機會,本王倒是希望永遠不要有。”

那目光專注溫柔,一番心事直白又真誠,惹得她臉蛋緋紅,就快丟盔棄甲,

她背過身去,像是賭氣般:“邸下為小女得罪中殿娘娘,小女自覺是千古罪人,無顏麵對邸下。”

李瑛低笑,伸手攏著她披落身後的秀發,一時思緒萬千。出了畫閣便聽聞她被帶去了中殿的含德宮,那一刹,心便如墜冰窟,涼意攀附上周身,便也何事也顧不得了。

他手下一頓:“漫說無顏,中殿尋你去滋事,便是因為本王的緣故,若說無顏……”

話行將半,她卻突然轉過身來。燭火微搖,杏眸瀲灩:“邸下若是不想此事再發生成為百官大臣彈劾的目標,小女倒有一些看法。”

一味的忍讓退卻,隻會讓對手更加得勢。初初聯姻之時,她便思索好了一些事情,隻不過擔心自己想法太過幼稚,世子成婚後又忙於政務,倒是沒有時機與他商量。

如今秉燭夜話,正是良機。

李瑛撐著臂,一副願聞其詳的樣子。

“小女未出閣時,便常常偷聽家父談及政事。邸下如今苦惱的無非是江原道蝗災,百姓饑苦無依,金氏官員手握財富,卻拒絕放糧賑濟。此必源於科舉沉屙難起。”

李瑛枕著手臂,嘴角噙著笑意,靜靜望著她。

“邸下其實心中早有想法。將科舉原本定期舉行的式年製改為由君王隨機指定日期參與的應製,應該可以避免金家科舉舞弊營私。隻是無法立即解決眼下的問題,”她雙手疊放在臉下,“目前百姓怨聲載道,是因為國家的信譽下降了。”

李瑛思索了會,眼中閃過銳利之色:“但如何修複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成的……”

宋時真想了想道:“信譽下降是因為缺少媒體……啊就是社會的言論監督和引導。”她似乎有些苦惱該怎麼表達——

“比如,領相為了麻痹王上,便隻挑選地方官上報的無功無過的折子承上去,久而久之,社會底層的黑暗情況身居高位者便無法得知。

“反之,若國家的態度是支持民間的輿論監督,那麼激濁揚清,鞭撻醜惡,揭露**,追問真相,回應民眾的訴求,那麼,地方官吏便會說社會的真話,也不用有白雲會這樣起義組織存在的必要了。”

宋時真叨叨了許久,也不知李瑛聽懂沒有。

她伸出手指在愣神的他麵前晃了晃,卻被一把抓住。李瑛的眼睛裡漸漸聚起了微弱的星光:“所以,你覺得需要重建百姓的信任,需要有你說的真實言論來麵朝聖聽,並讓上位者做出處理。”

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宋時真不禁佩服他的消化理解能力:“白雲會漸漸利用揭露**獲得了言論的強度,接下來無論他們說什麼都很有信服力。”

“因此需要查明白雲會背後的人……再一力破之,奪回引導言論的權力。”他漸漸坐起,唇邊慢慢浮現出了一抹笑意。

李瑛一點就透,宋時真垂眸淺笑:“此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李瑛仔細思索一番,望向她,滿目的難以置信:“……兵沿?”

熟悉劇本還是有好處的。

金兵沿幼時被白雲會的首領救下,培養為武功高強的義士,此後為意欲推翻統治的白雲會偷竊朝廷大臣受賄證據,夜間曾飛簷走壁將朝中汙濁之事以匿名書信形式射在門板上,讓大臣們人心惶惶。

世子可以策反他背主了。

當然,任何事情都要有pn b才是完美的。

她握住他冰涼的手坐起身:“邸下也可在儒生中率先宣揚世子有關改製科舉的提議,天下儒生在午門外請柬,自然會給金氏一族施壓。至於白雲會,邸下先可暗中調查。”

冰雪聰明。李瑛眸色漸深,隻覺那淺白的唇色刺眼得很。他不曾追問她如何得知,因為不知從何時起,他對她的信任便展露無疑。

天色向晚,窗外透出點點星光,霽月當頭,光風吹拂,萬物明淨可愛。溫暖的油香縈繞著,說不出的愜意。

李瑛重新躺下,將她摟至懷中。

“起來做什麼,風吹了又要倒下。”

宋時真乖巧靠在他的臂腕處,纖細的手指描摹著他的唇線,複又遊走向下,落在了他的心口。

李瑛一顆心好似灼燒般滾燙,滿目皆是她領口不經意露出的那欺霜賽雪的肌膚,他一把捉住她的手放進被子裡,卻聽得那女子嬌笑打趣的聲音道:

“邸下為什麼心跳得如此之快?”

他憋紅了脖頸,輕咳一聲背過了身去,一隻手早已將被角揉皺。

腰際卻有一雙手臂柔柔攀附上來,點起燎原烈火。

啊,這撩人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