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明珠:處處吻(1 / 2)

窗外蟬鳴聲清脆,不知疲倦地訴說著夏夜的漫長。漆黑的夜空擁抱著清涼的月色,某些不知何時滋長的情愫,如同一根不知根植何處的藤,在如水月光下冒了出來。

有時人在對另一個人產生不可解釋的迷戀時,就把這人想成似曾相識。

柳時鎮坐在床邊,望著熟睡的人,試圖仔細拚湊著那些年和她有關的記憶。

從陸軍軍官學院畢業至今,他們明明認識五年了,說過的話卻屈指可數,甚至沒有這兩天加起來多。明明沒有多少的共同記憶,卻仍能記得從戰友那裡偶然聽到的她的訊息——

“聽說這次的越野訓練尹明珠又是女子第一,醫療兵需要這麼拚嗎?”

“哎一古,我聽一個要好的學妹說,她再這樣拚下去,那雙手都不一定拿得起手術刀了。”

“既然是司令官的女兒,稍微做做樣子就行了,這麼拚乾嘛。”

“以後誰敢娶啊?”

“是啊,上課的時候也這麼要強,每次教授的提問總是第一個舉手,都不給男生一點麵子的……”

他記起自己一雙手搭在了那嘴碎的兩名戰友的腦袋上,唇角該是嘲諷的弧度:“知道自己哪裡比不過尹明珠嗎?”

望著他們不解的眼神,他俯下身一把將兩人腦袋碰在一起,緩緩道:

“她比你們清楚,麵子是靠自己爭取的。”

那竟成了,畢業前夕和她唯一的間接交集。

此後他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考取西點軍校,一路在刀光劍影中跌爬滾打。再見麵時,卻是雙方都脫下了迷彩服,坐在了咖啡館裡。

彼時,尹明珠難得一襲白色無袖連衣裙,出水芙蓉樣的純美。舉著口紅站在落地的鏡麵玻璃前,看似非常苦惱,猶豫了半天還是點蘸了些顏色抹在了唇上。

就像一幅黑白水墨畫洇染上了嬌媚的色彩,是熱熱鬨鬨的,坦蕩率真的美。

他沉默著端起咖啡,將視線從鏡麵玻璃上移開,第一次覺得,鼻尖似乎隻有那好聞的脂粉香氣。

尹明珠。

她進門前,這三個字被他在口中以各種節奏輕聲咀嚼著,最後,唇齒邊流連著的竟是“明珠”二字。

她和上學時一樣,會依然自說自話地決定著有利於自己的事情——

“雖然爸爸很看重前輩,不代表我就得和前輩在一起。”

“知道部隊裡的人都會怎麼說嗎?我不想被叫做大尉柳時鎮的女人。”

那要被叫做什麼?他端起咖啡杯故作好奇:“中尉尹明珠?”

“到!”她下意識地回答,反應過來後望著他滿眼的戲謔笑意氣紅了臉,“啊前輩真是……真想這樣一杯水潑過去。”

真實,生動,活潑。

他摸了摸唇角,低首輕笑。

她伸出右手,擺出合作的姿態:“就裝作戀愛然後由於聚少離多分手吧。”

“看來很有經驗的樣子。”他望著明明戀愛履曆一片空白卻強作鎮定的女人,伸手回握。

倒是生了一雙好手,白淨纖嫩。隻是掌心有些薄汗,泄露了主人的心情。

他垂眸笑了笑,竟一時來了興趣。

在半夜偶爾睡不著時,會突然覺得一顆心有沉有浮的,會想要約值班的她在醫院喝一杯咖啡。

那夜電話通了,卻是前台護士接的,臨時手術。

待他來到了洗手間整理儀容,卻聽到了裡間軍士的交頭接耳——

“出事是最好的,救不回來還有的瞞,就怕大命不死再上訴,那就鬨翻了。”

“明明再耗一會就可以了,主任醫師都不在,不知道這個女人在逞什麼強……沒救活她就是那個被推出去擋槍子的人了吧?”

是正在調查收尾的那件事?心臟一瞬緊繃起來,他一手推開大門,奔向了手術室門口。清一色地方部隊的人,還有教官、護送來的士兵。

明明這麼多人在期盼著手術的結束,卻人心叵測……

三十多歲的男人的心應該是刀槍不入的。

隻是在那一瞬,他竟自私地、緊張地隻希望她能全身而退。

而後那古怪的體驗仿佛是一根無形的細繩,生生要將他們捆縛在一起,奇怪的是冷靜下來後,他好像並未排斥。

而後真是應了那句,一吻便殺一個人。

誘人,勾魂。

他閉了閉眼,滿心膛便都是那抹豔色的唇。

她倔強地和這個病態的世界抗爭,像一個孤注一擲的勇者。

不會彎下膝蓋,和以前一樣,隻會做自己覺得正確的事。

他突然很慶幸,很慶幸可以在多年後重新認識這樣的尹明珠。

俯身將被角掖好,他揉了揉她的腦袋,唇角是不知覺的寵溺:“你做的很好。”

——

翌日宋時真醒來,旋即一臉嫌棄地衝進了浴室。

桌上有一張便利貼,看起來柳時鎮好像被派去執行特殊任務了。沒有歸來時間,沒有說明。

原來是這種感覺啊……在來不及表達時會悄悄消失,某一日再帶著新的傷痕重新出現。

曾經的尹明珠也會這樣擔心的吧。

她搖了搖頭想要驅散那些困擾,換上了迷彩服和貝雷軍帽,準備去父親那裡報到。

奇特的是,這一日並不像她理解的那樣進行了互換,所以這種持續兩天的擔心,隨著時間的推移就被漸漸淡化了。柳時鎮不在身邊,也許互換就不會進行吧?

滿腦子都是病人的事,她顧不得許多,直奔目的地。

分院科長和幾名教授都在。

她立正站好,標標準準敬了個禮,目視前方道:“中尉,尹,明,珠。經會診判斷,患者患有慢性PTSD,有二次自戕可能,需要在本院精神科進行治療,患者和主治醫師,也就是我本人都拒絕轉院。”

“於公於私,患者的情況都很糟糕,如果造成二次傷害被曝光,想必青瓦台需要處理的請願又多了。”

“尹明珠!”尹吉俊拍了下桌子,一雙鷹似的眼睛緊緊瞪著她。

“幾位教授怎麼看?”本就走個過場,大家沉默無言,於是科長的臉部肌肉十分僵硬,他望了眼身旁麵無表情的司令官道:“……那就沒有辦法了。等到患者心理狀況合適再進行吧。”

宋時真暗自鬆口氣,慢性ptsd病程可持續數月到數年,能抗則抗,這是她和患者的達成的共識。

她得到了滿意結果,打了個報告就準備退出去,卻聽得科長像是變了一副麵孔對著她的父親誇讚她道:“尹中尉真是膽識過人,不知這麼優秀的女兒,有沒有合適的婚配對象?”

尹吉俊尚未開口,她便轉身笑眯眯道:“不牢科長掛心,已有對象了。”

“哎一古那可怎麼辦?”像是就等她這一句般,科長眯縫著的眼睛中折出一股老奸巨猾的意味。

她戒備心起,疑惑地望向沉默的父親。

“聽說,我們尹中尉就要被調去烏魯克支援了,哪裡可是吃苦的地方啊!”

嗬。

宋時真一瞬明白,這是尹吉俊明貶實保護的無奈之舉。他必須做出退讓,將她調離總院,讓那頭的豺狼們消氣。

她昂起頭,眼神冰冷地望著前方:“為祖國效力,怎麼能是吃苦呢?”

那科長被她高度正確的話一噎,麵色訕訕,圓潤的臉漲成豬肝色。一旁的青年才俊吳教授打起了哈哈,她摘下軍帽夾在左手臂,一概裝作聽不見,筆挺地對著尹吉俊敬了一個禮:“等調令下來我再來辭彆,團結。”

“就這麼辦吧。”尹吉俊心生自豪,卻麵不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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