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惑惡女:權三歲和李三歲(1 / 2)

“總是想要證明自己的話,隻會離目標越來越遠。崔秀芝,做你自己就好。”

紙條已皺爛不堪,但是那上麵的每一個字宋時真都可以背出來。

活到二十五歲都沒有明白的道理,權時賢卻輕而易舉地點破了……她壓著心口,這樣的心情很奇怪,總有種讓她去打破一切衝出去的感覺。

為什麼要去救他?

大概是因為……不想再讓他因為彆人而痛苦地生活下去了吧。

多情的春日讓禮堂外又下起了綿綿的雨。

宋時真抽出了臨時製定的簽,第二位演奏。她挑著唇笑了笑,忽視金權恩僵硬的表情,搶先坐在了位置上。

按照重新製定的規則,兩人將前後演奏大提琴版本的同一曲目——最著名的莫紮特的安魂曲RequieminDminor,K262的第一段落Introitus(垂憐經)。

燈光全滅。

宋時真深深吸了一口氣,揉了揉手腕垂首握住了琴弓。

莫紮特的音樂被譽為上帝思想的自然流淌。

1791年,莫紮特臥病在床之際創作出了絕筆之作《安魂曲》。“安魂曲”始於天主教告慰逝者的彌撒儀曲。第一章《垂憐經》更是凸顯了他彌留時期對於生死思考的追問——

“我每天上床前都思忖再三,也許我——第二天將不複存在,所有那些認識我的人中不致有哪一個人會說,我在與人交往中怏然不悅或者心情悲傷。為了這一種幸福感,我永遠感激我的創造者,並由衷地祝願我周圍的每個人都能得到這種幸福感。”

的確,除了樂曲本身的難度,最難之處在於讓不知死亡意味著什麼的年輕人來演奏這樣有著生命厚度的曲子。

也許教授們期待的,也正是希望看到不同理解的安魂曲。

起初本該由老式單簧管和巴鬆管引入,構建出沉緩悲傷的氛圍,再加以長號的吹奏來渲染出激昂的情緒。但是對於缺乏管弦樂隊配合的大提琴獨奏版本來說,給了她們各自理解和發揮的空間。

宋時真垂首,緩緩拉著弓,指腹力度均勻地壓上了琴弦。

大提琴所特有的低沉樂音漾開。

雨滴砸在厚重的玻璃上,粉身碎骨後緩緩滑落。權時賢坐在角落裡,閉上眼,食指不自覺地跟著拍子輕敲著扶手。

朱熙正教授習慣性地皺著眉眯起了眼睛。

這個女孩並沒有著急進入主曲,也沒有按照樂譜的開頭進行演奏,而是在用她自己選取的簡單而悲傷的音符組合著,引導著聽眾的情緒。

她並不是在同彆人較量、為難自己,而是在享受著演奏。

他笑容慈祥地點了點頭。

長長的收音後沒有喘息般,琴音直轉急上。

左手用力在弦上跳躍,不停歇地一連串跳弓動作讓一旁的金權恩看傻了眼。

比之長號更加激昂頓挫地去宣告彌撒的開始……她從未聽過這樣的安魂曲,仿佛是對於死亡的毫無畏懼,恍然可以聽見那些奇妙的假想、美好的回憶和憧憬……

太奇怪了。

明明熱愛浪漫的人們更傾向於那些刺激的傳聞——對手安東尼奧的邀曲令莫紮特瘋狂創作而病重早逝,明明老師說過這一部分需要注意宿命感和悲傷感……她這是怎樣大膽的解讀?

指甲被她緊張下咬出了血,金權恩回過神來,好像要將那個沉浸在音樂中女人瞪穿——剛剛她就應該推開搶先坐下的崔秀芝!她輸給了她的不要臉!

曲程過半,禱告結束。

連續幾個急而短促的滑弓讓節奏越來越快。成堆的心事紡成了線,一縷一縷地往外拉扯。

對不起,想要替我的母親說出一萬個對不起。

那樣愧疚的心緒在指尖漾開,如同麵對死亡前的祈禱和傾訴。

眼前仿佛浮現了那個一身黑衣的男生,脆弱地抱著母親的遺像順著玻璃牆麵滑坐下。

宋時真閉上眼,幾乎可以看見他支離破碎的心臟被繃帶胡亂地包紮好,又在之後的每一個夜晚泛出了鮮紅的顏色。

他像一頭悲傷的小獸將自己封閉了起來,玩樂像是他最好的忘卻劑和玻璃房子。

可是死亡並不代表著離開。它是新生,是一場夢,是下一場旅程的開始,是對來生緣分的期待。

打碎、再衝出去吧。

飛速的拉弓動作足以讓候場的工作人員連連驚歎。

雨點越來越密,她緩下速度,像是在用琴音和執拗的人生和解。柔和的調子四散在漆黑的夜幕中,像是看透生命本質後的慰藉,舒緩而又溫暖。

窗外的白光一閃而過,宋時真緊了兩秒,有些堂皇地加速了收音。不過眨眼間,驚人的春雷炸開,像是對死亡的最後禮讚。

隨著最後一個音優雅地落下,李世主雙唇輕顫,下意識地摸上眼角慌張道:“太不像話了……”

“有過心理創傷的人,如果碰到相似的情景——也就是所謂的扳機,會出現閃回的症狀。”這是心理醫生的解讀。

而此刻,權時賢掐著扶手,漆黑的眼睛湧著波瀾——他想不起來那些痛苦的時刻,因為那些時光裡,都是召喚著他的崔秀芝。

她用力地砸碎他設置好的安全籬笆,囂張地踏平那些困擾和心魔……

承認自己被拋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他卻聽出了那份治愈的力量。

權時賢摘下耳麥,仰頭閉了閉眼:“為什麼……總讓我覺得有所謂。”

殷泰熙站起身,望著權時賢的方向,直接扔掉了手中的入場券。

“泰熙啊……怎麼了?”高京洙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才從讚歎的情緒中緩緩抽離。她好奇地看了眼後台,跑了出去。

崔秀芝蒼白著臉呆坐在原地,像是沒有緩過神般。

金權恩一把掀開幕簾走上台前,滿眼都是教授們互相交流點頭的表情,讓她覺得荒誕刺眼。她鞠躬,頭也不回地將一切扔下,第一次毫無負擔地直接離開自己討厭的一切。

她輸了,沒有必要再比下去了。

崔秀芝不是天才,但她是一塊上好的玉,是雕琢修飾一下就會大放異彩的寶藏。

——

化妝師們避讓著捂著胸口跌跌撞撞走來的崔秀芝,想幫又不敢幫的樣子讓趕來的高京洙異常生氣。

她脫下針織外套給崔秀芝披上,又推了椅子來讓她坐下,才握緊了她冰涼的手道:“秀芝啊,生病了嗎?你說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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