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梨妥協了。
這大概是一家中餐廳的外賣,有菜,有湯,有肉。
主食是一碗米飯和一碗白粥。
估計是想讓她二選一。
舒梨餓了太久,現在肯定吃不下米飯,就拆了白粥的塑料蓋,先喝了小半碗的白粥。
溫溫糯糯的味道彌漫口腔,在國外待久了,舒梨已經忘了自己多久沒吃過這樣一碗粥。
國外的食物真的不合她的口味。
人一旦吃飽了,就會想睡覺。
舒梨吃完,睡意就又上頭。
她把外賣的盒子收拾起來,還給邊寂一個整潔乾淨的茶幾,然後躺沙發上繼續睡覺。
大約是午後了吧,陽光暖暖灑進來,籠罩在她身上,讓她擁有了難得的暖意。
這一覺一直睡到天黑。
邊寂回來,門鎖的滴滴聲沒吵醒舒梨。
房內一片黑,落地窗外是隱隱的月光,很不清晰。他順手開了燈,開燈之後才看到沙發上睡著的人。
邊寂頓步,接著走向舒梨。
她睡得很安靜,眼睛閉著,卷翹睫毛在眼瞼下方投出一小片陰影。
一天的工作,邊寂也覺得有些累了,抬手摘掉眼鏡放在茶幾上,疲憊捏捏眉心。
視線掃到茶幾旁已經被動過的外賣袋,他稍微定了下心。
他還怕她太倔,不肯接受他的好意。
邊寂脫下西服外套,在舒梨對麵的沙發坐下,解開襯衣領口的扣子,目光卻一直定在舒梨身上。
白而薄的皮膚,像精致易碎的琉璃,讓人舍不得碰觸。
要說舒梨與當年有什麼變化,大概是長大了。
當年她也就才十**歲。
雖然現在的她,模樣也沒成熟到哪兒去。
這大概是邊寂第一次這樣用很長的時間去凝視她的臉。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舒梨終於醒了。
她的腦子有些暈乎,稍一睜眼就被懸在頂上的吊燈晃到眼睛。
太亮了。
舒梨捂著自己眼睛,等稍微適應過後,放下手,轉頭就看到了坐在那的人。
她瞬間錯愕,身體先反應過來,從沙發上坐起。
邊寂一直坐著沒動,也沒說話,舒梨跟他對視著,看他的眼,看他的唇,看他好似與當年一模一樣的五官。
他不戴眼鏡,少了分疏離,多了分不該有的熟悉。
舒梨斂著心神,看他波瀾不驚的雙眸,問:“錢呢。”
燈光下,五官輪廓落下深淺不一陰影,邊寂動了下唇角,往沙發裡靠了靠,挑眉:“什麼?”
再明顯不過的揣著明白裝糊塗。
舒梨耐著性子:“你說呢?”
邊寂笑一笑,唇角半揚,說的話倒是很誠實。
“我沒去銀行。”
舒梨應該是要不高興,她看得出邊寂是故意這麼說的,他或許是故意在耍她。
她突然哼笑一聲,也學著邊寂的模樣,後背靠到沙發上。
“你讓我在這從天亮等到天黑,就等來你這句話?”
邊寂彎了唇,嗓音沉沉:“不高興了?”
舒梨輕吟一聲:“你耍我呢吧?”
“沒有。”邊寂漫不經心地抬手解開襯衣袖扣,規整的襯衣開始變得慵懶隨意,他說,“中午忙著開會,來不及去銀行。晚上去銀行的途中,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笑了笑,“以前你說過,那筆錢算對我的嫖資,不用還。”
“所以現在,我應該是可以不用還的吧?”
“……”
是她說的沒錯。
舒梨一陣氣悶,小臉繃著,眼底的暗光直直盯著眼前這個男人。
最後,她退敗似的出聲:“把我行李箱還給我。”
“準備去哪?”
“你管得著嗎?”
“管不著,但想管。”
舒梨滿心的忿忿停滯住,邊寂淡聲說著:“你可以住我這,有空房,隨便挑。”
舒梨瞥他,嘲弄地笑:“怎麼,你家還開旅館了。”
“你這麼認為也沒問題。不過我不收住宿費。”
這是變相的幫助了。
但舒梨覺得這更是種同情和施舍,讓她很討厭。
她嘴硬道:“你怎麼就知道我一定會沒地方去,你當我是路邊無家可歸的流浪貓流浪狗呢。”
邊寂看著她,“如果你覺得你還有地方去,就儘管走。行李箱我會在你走的時候拿給你。”
舒梨被激的一下站起來,攥緊手指,眼眶泛紅。
她確實沒有地方可去,這個事實從邊寂嘴巴裡說出去,竟讓她覺得她那樣窘迫可憐。
舒梨仍賭氣嘴犟:“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她往玄關走,走到一半又折返,把手機放到了邊寂麵前的茶幾上。
“今天的飯錢,賣個二手,應該夠了。”
然後她轉頭繼續走向玄關。
舒梨也是有自己的傲氣的,開口跟邊寂要當年的那幾萬塊,本身就已經是打碎她的自尊心。
如今又得到邊寂的冷嘲熱諷,她真的覺得自己是瘋了,才會走頭無路到跟邊寂要錢。
舒梨走到玄關站在門前,小小的身影滿是倔強。她再次說:“把我行李箱還給我。”
這是她唯一的東西了。
裡麵有衣服,至少被餓死的時候,還能穿得漂亮點,死得體麵。
“你想見你媽嗎?”突兀的一句話。
舒梨僵住。
身後男人的聲音似遠非近,嗓音很沉,語氣很淡,還帶著莫須有的讓她震驚又錯愕的篤定。
舒梨回頭,向邊寂詢問:“你說什麼?”
邊寂不介意舒梨是沒聽清還要再聽一遍,還是在跟他確認,他緩緩起身,隔著大半個房子,半闔著眼看她。
“舒氏的舒總昨天被正式批捕,你應該在現場吧。”
“你們家什麼都沒了,你自己還進了一趟警局,如果不是真的沒有辦法,你不會跟我要那筆錢。”
邊寂又笑一聲,“畢竟我們當年鬨的不是很愉快。”
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再次被邊寂提起,舒梨像是又經曆了一遍。
舒連漪被警察帶走時她的那種無能為力和難過,在她心底盤桓。
可是到了這時候,舒梨也算是明白了,這個男人從一開始就已經在看她笑話。
“你全都知道?”
“嗯,都知道。”
舒梨恍然大悟地笑一聲,“你本身就不準備給我那筆錢,你就是想親眼看看以前玩弄過你的人現在有多慘。”
可說到這,舒梨又有些不明白,“但你把我帶到這,到底是為什麼?”
她不信邊寂的目的隻是單純為了幫她。這沒有理由。
他們是什麼關係,算陌生人吧。
頂多五年前有過那麼一點點小小的羈絆。
但當初的舊賬隨著她給邊寂的一巴掌已經一筆勾銷,邊寂沒理由幫她的,他不恨她都已經顯得格外大度了。
畢竟在他眼裡,她應該算是為了新鮮感故意玩弄他的渣女。
邊寂不作回應,隻重複一遍:“如果你想見你媽,我可以幫你。”
舒梨當然想見,她也知道這有多難。
邊寂願意主動幫她,肯定也有他的條件,畢竟昨天,連周洛南都跟她談了條件。
“你的條件是什麼。”她問。
邊寂沒答,舒梨換個問題:“你為什麼要幫我?”
邊寂不置可否的,神色淡淡走向邊上的開放式廚房,說:“你說為什麼就為什麼。”
“餓了沒有,晚飯想吃什麼?”
舒梨跟上來,跟在他身後,不讓話題被扯遠。
“你真的可以讓我見到我媽嗎?”
“嗯。”邊寂輕應一聲,去開冰箱。
“我不會平白無故接受你的好意和你的幫助。”
“嗯。”
又是一個單音節回應。
舒梨有些氣,她在講很認真的事,偏偏邊寂一副漫不經心的樣。
此刻的邊寂就像是舒梨最後的一棵救命稻草,假若邊寂沒提舒連漪,舒梨或許真的會為自己的自尊和傲氣走掉,寧願露宿街頭餓死。
但現在——
“我想見我媽,如果你能幫我,這份人情我一定會還。”
啪嗒一聲冰箱門關上,邊寂側過身,眸底是冷冽幽深的光。他凝眸看著舒梨,問她:“你打算怎麼還?”
“你要多少錢。”
“怎麼,你想給我寫欠條?”
邊寂往冰箱上靠,身形頎長,清雋的臉在她眼前更加清晰。他壓低聲音說:“我不需要錢。”
幾秒停頓,舒梨像是被惹笑般,調笑地對著邊寂的目光,“那你,難道是想要我的身體?”
她又適時露出自憐的表情:“也對,現在的我就像你說的那樣,什麼都沒了,沒家,沒錢,沒親人。也就剩這副軀殼了。”
“你想要,就給你。”
邊寂的眸光變得幽而深邃,他不是舒梨這種意思。但舒梨這副無關緊要的模樣,倒是叫他一下竄上不知名的火氣。
那日盛夏他們的肌膚之親,黏膩和熱烈,現在像朵綻放的罌粟花,毒性開始在他胸腔內彌漫。
舒梨看起來似乎根本不把這個當回事,伸手解開身上針織衫的前襟紐扣。
白膩和深溝晃人眼。
針織衫被丟到地上,黑色內衣包裹著的沉甸比當年更甚幾分。
她是真的長大了。
曲線比以前更甚。
她甚至已經把手移到背後要去解內衣暗扣了,邊寂繃緊下頜,上前兩步,從地上撿起她的開衫不由分說地披到她肩上。
舒梨的動作停住,水潤的眼瞧著邊寂,笑著的時候梨渦甜甜的,不仔細看真的發現不了其實她在哭。
她用笑掩飾著,望進邊寂漆黑無光的眼眸裡,笑吟吟地不說話。
邊寂凸起的喉結滾動,眼底暗沉,用開衫將舒梨上半身緊緊圍住,似是在隱忍什麼。
“你不懂什麼叫自愛嗎?”
自愛。
舒梨嗤笑一聲,“你現在問我什麼叫自愛了?以前跟我上床的時候怎麼不知道問問我什麼叫自愛?”
邊寂的黑眸裡藏著戾色,他在想,如果今天站在舒梨麵前的人是另一個男人,如果那個人也提出幫她和舒連漪見麵,那她是不是也會這樣在那個男人脫掉衣服。
一想到這,就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胸腔內滾動翻湧直至壓抑不住。
針織開衫再次落到地上,舒梨被邊寂突然掐著腰提抱起,她下意識揪緊他襯衣的領子,雙腿纏在他腰後。
舒梨太輕,邊寂覺得隻要自己用力,就能把她盈盈一握的腰肢掐斷。她被他放到了沙發上,幾乎來不及反應,他略帶侵略的吻就落下來。
男人是最不能惹的生物,甚至舒梨都沒想明白她到底哪裡惹到了他,適才還冷靜淡漠,這會兒卻像凶猛討伐的狼。
果然是穿著西裝打著領帶戴著眼鏡的斯文敗類。
呼吸被肆意掠奪,舒梨根本躲不開邊寂親吻的力道,她的下巴被他手指掐著,她甚至連呼吸都困難了。
邊寂如此強硬,橫衝直撞的,卻不是沒有章法。
他很會親。
這讓舒梨突然又開始想,他是不是已經在很多個女人身上得出經驗了,或者是從無數場歡·愛裡累積下了經驗。
也是,像他這樣長相優質的男人,怎麼會缺女人。
舒梨的心神散了又散,被邊寂親到恍惚。
特赦一般獲得喘息機會的時候,她不忘跟邊寂談條件。
“我要見我媽。”
“如果你騙我,我一定殺了你。”
邊寂脫去襯衫。
腰腹勁瘦有力,線條性感,蘊藏著想象不到的能量。
他的眉眼低垂著,眼裡翻騰起情·欲,是自那年之後又卷土重來的欲念。
他也跟她談條件。
“我幫你,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但是你必須留在我身邊,隻能跟我做。”
舒梨確定了,這男人是真的看上了她的身體。
原來有天,她也會淪落到這一步,出賣身體換取利益。
可恥啊,真的可恥。
“是讓我做你情人的意思麼。隨叫隨到,隨時隨地,長期炮·友。”
舒梨答應地暢快,“好啊,我答應你。”
成年人之間從來隻有利益交換,舒梨想,她早就已經破碎不堪了,又何必守著清高和底線呢。
如果今天這個人換成邊寂,她不會答應。
那為什麼這個人是邊寂,她卻能答應呢?
舒梨想不明白。
耳邊重新覆上的熱意叫她心神再次恍惚起來,薄紅的耳垂被邊寂輕咬住,她的心驀地劇烈跳動起來。
眼前所有的景象開始變得虛幻,朦朧,一切都在晃動,不住的晃動,連著她的身她的心一起,在不住的晃動。
在這晃動和即將到來的破碎中,舒梨又想明白了。
或許就跟邊寂說的那樣,她就是會信他。
那又為什麼信他?
這個舒梨是真的不明白了。
戰場從客廳沙發轉移到臥房,衣服全留在了沙發和地毯上。
舒梨眼睫氤氳著淚光,麵色泛著紅,頸窩間淩亂淘氣的發絲黏著汗,她覺得邊寂真的太過分了,連這幾步路都不願先出來。
她的手指在他後背亂抓,留下亂糟糟的抓痕。
越是這樣,邊寂越不知收斂,跟舒梨作對似的。
舒梨感覺自己像是坐上過山車,這猛然上升和下降的高度,腎上腺激素飆升,心臟提起。
她氣到去咬邊寂的肩膀,他不退她就不鬆口。
邊寂比想象能忍。任由舒梨咬自己。
舒梨也是真的狠,怎麼都不鬆口,牙印留在邊寂肩膀上,差點要出血絲。
還好臥房很快就到了,舒梨被無情丟到柔軟的床上,邊寂剛才遭受的疼痛,一五一十地從舒梨這重新討了回來。
舒梨就知道這個男人記仇。
她再次低聲罵他。
混·蛋。
……
行李箱最後還是沒有來得及拿上來,舒梨在浴室衝完澡後,暫且穿上了邊寂的衣服。
寬鬆的T恤,堪堪遮到大腿。
從浴室走出來,T恤裡麵一晃一晃。
邊寂在臥房桌上放了杯水,無意的一眼,看得他喉結微滾。
浴室裡鑽出來的熱氣氤氳著他慣用的沐浴露香,今晚倒是多了抹道不清的意味。
邊寂剛才是用客房的浴室洗的澡,現在換上一身麻灰的家居服,沒戴眼鏡,額前頭發沒梳起,耷拉下來,像極了五年前的模樣。
舒梨不多去看他,從他身邊擦肩。有了剛才的條件和親密,她也就不再跟他客氣:“我餓了。”
“外賣馬上到。”
“噢。”
舒梨懶洋洋的,全身沒勁,“晚上我睡哪間房?”
邊寂的眼神往前邊亂了的床上掃一眼,意思很明顯。
睡這。
睡他的房間,跟他一起。
舒梨知道他的意思,但她故意不合作,笑了聲:“我跟你談的條件裡,可沒包括一起睡覺。”
“除非啊,”她往邊寂身前走,手臂虛虛纏在他脖頸上,“你想跟我做一夜。”
邊寂沉默撥開舒梨的手,眉心緊皺著。
大約是想起舒梨答應的那句,做他情人,隨叫隨到,隨時隨地,長期炮·友。
行,這樣也行。
起碼她不會走。
邊寂算是默認了這種關係。
四個臥室,邊寂和沛沛各睡一間,另外兩間是客房,但是從未有人住過。
舒梨挑了間離邊寂臥房比較遠的,麵積不大,裡麵除了空著的衣櫃和床,彆的什麼都沒有。
邊寂給舒梨送來新的床單被套,要遞給舒梨時,舒梨卻往邊上懶懶一站,“你來吧。”
她笑,“被你折騰得沒力氣了。”
多令人聯想的一句話,邊寂恍若回到五年前,被她一句話就撩撥得心潮迭起。
舒梨還是那個舒梨,她的性子仍然沒變。
可邊寂卻已經變了,他沒受她指使做事,把手上東西丟到床上,自己也往邊上一站,冷漠地說:“你自己來。”
算是對她不跟他一起睡還特意挑離他最遠房間的懲罰。
舒梨輕哼,果然男人下了床都是翻臉不認人,翻臉比翻書還快。
她不情不願地走去床邊,把被套拆開,半彎著腰的時候,似是不經意地提醒身後的邊寂:
“非禮勿視,衣服太短,我裡麵……”
“可什麼都沒穿。”,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