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極其安靜的雨夜, 耳畔儘是雨聲。
不大明亮的車燈在雨夜中暗暗發著光,給車內男人的臉蒙上一層淡淡的晦暗。
沉默在持續發酵。
很久之後,他薄唇輕啟,說了一個字。
“好。”
舒梨的唇角微微動了動, 後背靠向副駕的座椅, 轉頭看車窗外一直不停歇的雨。
得到應允, 她說:“這幾天我找到住的地方, 就從你那搬走。”
遮擋在冰冷鏡片後的眼眸已經看不清情緒,邊寂抬頭望著車前玻璃那一動一動的雨刷,下頜繃著。
他早就知道她有一天會這麼做。
昨晚在決定把身份證還給她的時候, 就已經等於給了她這麼做的機會。
哪怕已經做好所有的心理準備, 但這一刻真的來了, 他還是覺得心痛。
長久的沉默過後,邊寂說:“我幫你找住的地方。”
“不用, 我已經在網上看過,有合適的地方。等明天去看一下房子,就可以入住。”
——一切都早有安排。
邊寂知道,舒梨就是這樣一個人,無論什麼事,都會提早安排。
像上次不告而彆,像這次跟他說結束。
其實兩者都沒差,她不過就是不願跟他在一起。
“舒梨, 跟我在一起, 很痛苦嗎?”
濃稠化不開的黑暗像一張無形的網,舒梨被困在其中, 頭發擋著臉, 表情隱藏在黑暗裡。
隻有車前燈那微弱的光, 映襯在她雙眸裡,星星點點。
她一笑,反問邊寂:“你跟我在一起,快樂嗎?”
沒等邊寂回答,她說:“邊寂,我不想依附男人生活,你也不能養我一輩子。”
“——我能。”
邊寂嗓音沉沉,不經思索,回了一句。
舒梨愣滯片刻,心臟似有東西在隱隱地翻湧,不受控地轉頭,看他:
“你確定要養一個沒名沒分的女人一輩子?”
邊寂也看向舒梨,眼裡有光,像火星在窸窣跳動。
“不是沒名沒分。如果你願意,你可以是我的女朋友,或者是……”
“我的妻子。”
舒梨怔怔望著邊寂,他清雋的臉一如當年,眉眼清冷,深沉的眸色沉如黑水。
她仿佛能在他的眼睛中找到自己的身影。
他那麼認真的凝視著她。
雨水砸在車窗玻璃上,蜿蜒滑下一道道水痕。
舒梨的心似乎也下了一場雨,心臟被淹沒,呼吸窒了片刻。
眼眶似乎有淚,她彆過頭,掩飾地笑了聲:“彆開玩笑了。”
邊寂仍是認真模樣,聲音低得像穿流她耳膜的電流:“我沒開玩笑。”
“你是在同情我嗎?”
“沒有。”
“那你愛我嗎?”
這是第一次,舒梨跟邊寂提到“愛”這個字。
在此之前,他們縱然再親密,都不曾談過感情,不曾碰過“愛”這個字眼。
不善表達的人是邊寂,不願多做表述的人也是邊寂。
他不愛把自己的心掛在嘴邊上,很多事情他都深藏在心裡。
但此時此刻,他幾乎要把答案說出口。
可舒梨卻在他開口前,說:“五年前,我喜歡過你。在你覺得我在玩弄你的時候,我是真的喜歡你。”
她笑一笑,眼淚凝在眼眶裡,讓纖弱的她看上去那樣脆弱不堪,“雖然很短暫,但是很痛。”
“邊寂,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
“我們,從頭來過吧。”
愛情是什麼,舒梨不知道。
怎樣去愛一個人,舒梨也不知道。
邊寂剛才要脫口而出的回答是什麼,舒梨更不知道。
從五年前到現在,舒梨一個人經曆了太多。
她從邊寂這得到了少女的悸動,徹骨的心痛,還有偶爾的溫暖。
這種感覺太複雜了,她無法確定,她對邊寂到底是怎樣一種感情。
所以,不如從頭來過。
從最原始的關係開始,她是舒梨,他是邊寂。
未來如何,就看命運怎樣抉擇。
……
這場雨大概下了兩天。
天終於放晴的時候,舒梨和新的房東簽好了租房合同。
房子離市中心不遠,附近是繁榮的商圈,辦公大樓林立。
地理位置很好,很適合在附近找工作。
本來邊寂要陪舒梨過來看房簽合同,但是舒梨不想麻煩他,瞞著他先過來簽了。
她心底在怕什麼,她也不知道。
或許是怕某一瞬間,會因為舍不得,而改變搬走的想法。
跟房東把手續辦好,付了前三個月的租金,舒梨去了一趟生鮮超市。
保姆阿姨一早就在那等她,教她怎樣買新鮮的蔬菜和海鮮。
“舒小姐,你真的要從邊先生這搬走啦?”
保姆阿姨推著購物車,談及這個,滿滿的不舍。
舒梨微微點一下頭,笑了笑:“是啊,大概明天。”
“唉,舒小姐,我知道我這個人平時話多,你可能嫌煩,但是有幾句話,我真的想說。邊先生其實對你很好的,每天我給你做完飯,他都會問我你吃得怎麼樣,喜歡吃什麼菜,一直吩咐我多買些有營養的東西做給你吃。”
保姆阿姨歎歎氣,“他還跟我說,要是發現你一個人待著太無聊了,就讓我跟你多說說話。”
“這麼好的男人實在世間少有,我家那老頭子要是有邊先生對你一半的細心,那我可就笑掉了牙了。”
舒梨停在蔬菜攤前,從綠色圍欄裡拿起一卷白綠色的大白菜,垂著眼沉默看著。
保姆阿姨也跟著停下,繼續說:“你們還年輕,年輕人一有點什麼事就想著分手,不像我們那一輩,有點問題都是修修補補然後繼續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