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沛國公府。
“姑娘,戚姑娘來了。”丫鬟掀開簾子衝著裡麵正在繪畫的孟宜齡輕喚了一聲。
孟宜齡一身鵝黃嬌嫩的羅裙,平時散下一半的青絲也被一根玉簪綰起,露出一節白皙如玉的勁脖,她手上動作一停,微凝的眸子聚起一絲笑意。
“簌簌來了?還不快請。”
語音剛落,便見一抹淺色裙裾翩躚而至,細密的輕笑又有幾分柔弱:“不必等孟姐姐請,簌簌是最沒規矩的,這不自己來了。”
戚簌簌手裡拿著絹帕,掩著嘴角笑道:“知道姐姐一旦作畫,便是什麼也顧不上的,等姐姐想起我,怕是妹妹都要從天亮等到天黑都見不著你。”
孟宜齡放下筆,失笑搖頭,上前捏了捏戚簌簌右臉,笑罵道:“你個狹促鬼,膽子大了連我也敢打趣,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說笑間,兩人便追逐打鬨了起來,戚簌簌躲在孟宜齡方才作畫的桌案上,定睛細細瞧著畫卷上山河日月:“孟姐姐繪這山海圖有好些年了,裡麵一花一木,一水一山無一不精妙,這畫雖好,可是真要臨摹起來可真是要人命的。”
戚簌簌熟悉地撿起一旁的山海圖摹本與孟宜齡的畫,細致地對照了起來,忽地在看向一處時,眼眸一頓,又緩緩放下摹本,偏頭笑笑問道:“孟姐姐畫完了也不與前人臨摹山海圖對照看看,也怕手一抖萬一出錯了。”
孟宜齡抽出發上玉簪,青絲散落映著俏臉越發白淨:“不必,我八歲便開始學著臨摹山海圖,從前兩三月也不見能畫出一幅,而如今山海圖已然在我心中,卻是不用在對照的。”
時至今日,不歸山考學。
戚簌簌眼眸微抬,瞧了眼身旁的孟宜齡,又幽幽地收回目光定定看在自己落筆的地方。
孟宜齡從一開始你就錯了,我戚簌簌會讓輸得很難看的。
時辰剛到,孟宜齡與戚簌簌幾乎同時停筆,不約而同的看了對方一眼。
印夫人與幾位夫子走下席位,環繞著兩人的畫作,眉眼之中儘有讚賞之意,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戚簌簌的畫功比之孟宜齡竟然不相上下。
周圍議論之聲不覺,皆是為孟宜齡惋惜。
有人更笑:“孟姑娘名聲儘毀,想借不歸山考學機會拜入印夫人門下,可笑是不自量力,選了畫這山海圖。”
懷鄞馬鞭一揮,眼眸一橫,掃了周圍冷言冷語的幾人:“閉嘴。你們若是有人家本事,再來這兒議論是非。”
容渢手中折扇在掌心輕輕敲擊,眼眸之中聚起一抹晦暗的深意,勾唇一笑:“結果還未出來,誰能拜入印夫人門下也未必可知。”
戚簌簌斜眼看向孟宜齡,微微上前一步:“孟姐姐還是和從前一般自信,可惜到最後都還是錯的。山海圖中臨雲關那處,姐姐一開始便是錯的,卻剛愎自用不願去對照真正的山海圖。”
孟宜齡雙手撐在拐杖上,微微彎腰,揚起眉眼:“原來你早就知道以前我畫臨雲關時與山海圖中的不一樣,你隻字不言,抓住我這個把柄可是不容易。”
戚簌簌蹙眉一笑:“我提醒過你,是你自己太過自信,孟宜齡你這次翻不了身的。”
孟宜齡從胸腔中發出一聲冷哼,笑意溫婉地有些發沉:“可是你知道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山海圖嗎?你又怎麼臨雲關不是我畫中的樣子。”
戚簌簌微微怔愣一瞬,心下一悸,強自壓下不安,柔柔道:“孟宜齡到現在你還要強撐,山海圖天下皆知,又豈是你三言兩語能改變的。”
“那就等著瞧。我以為你戚簌簌是個聰明人,和我相處這些年,你竟然不知我是怎麼一個人,你希望的不會實現。”
孟宜齡緩緩轉身,獨留戚簌簌一人在原地,微微有些氣得發抖。
約莫快半個時辰後,終於有了結果。
戚簌簌霍地抬起頭,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為什麼會一個都沒有選?!
印夫人慢條斯理地笑笑:“兩位姑娘才藝驚人,卻都不適合為我門下弟子。”
戚簌簌暗自掐住掌心,強撐出一個笑意問:“既然我與孟姑娘都不宜為印夫人弟子,那總有勝負好壞之分。”
周遭的人也紛紛開口:“是啊,印夫人。戚姑娘與孟姑娘兩人畫作誰能取得優勝,不歸山考學不就是讓人一展所長,評出一絕的嗎?”
孟宜齡雖未開口說話,但微皺的眼眸始終緊緊地盯著印夫人,手心有些汗意,差點握不住手中的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