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止饞司康(1 / 2)

無限神經[無限] 小霄 24387 字 5個月前

千梧像是真的中了某種邪,後來一路上也時不時地恍惚。瘋狂的想法倒是沒了,頭卻一直沉沉地痛。

回到院子剛好日落,女人在石桌上擺了一盆已經放涼的菜窩頭,旁邊還飛著兩隻嗡嗡叫的蒼蠅。

沒人去拿,玩家們心力交瘁,勉強互道晚安後就各自關進房間。

親眼見一個同伴被推入油鍋,連同麵臨接下來還會有人死去才能貢獻材料的事實,基本摧毀了所有人的信念。

江沉和千梧一前一後回到房間裡。

江沉關門,掏出福袋裡的法典,翻到彆西卜那頁。

正應驗了他的猜測,果然有一條新的生存法則浮現。

【#3彆西卜憎恨一切想要傷害他的人】

“是我衝動了,但除了殺死彆西卜,眼下確實想不到辦法。”千梧低聲道:“當然,殺他也不是出路,我知道。”

江沉說,“你還是沒徹底冷靜下來。現在的局勢不需要我們想辦法,隻需要等待彆西卜下一次出手。”

千梧聞言看向他,“等他下次出手,意味著會有人死。”

“機製如此。”江沉口吻很堅定,“有人死是無法改變的局麵,但有人死了,剩下的人就有一線生機。今晚,我們要緊盯著彆西卜,一旦他對玩家動手,我們就拚儘全力從他嘴裡搶下完整的屍體,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務。”

千梧看著他。

江沉向來如此。極致的冷靜和理性,當年被院長讚美的行走的法典。

如果一把刀懸在江沉頭頂,在他分析認為那是最優策略後,他也會果斷地命令那把刀落下來。

“紅燭可以抑製他的食欲,但誰都不知道最大限度在哪,也不知道他餓瘋了時紅燭還能不能起效。”千梧問道:“如果下一個人是你呢?”

江沉不過一笑,“他沒這能耐。”

千梧又問,“那如果是我呢?如果你無法阻止他對我動手呢?”

對麵的黑眸微縮,片刻後江沉篤定道:“那就殺了他。”

紅燭又亮了,江沉慢條斯理地從身後把軍刀抽出來,用刀鋒輕輕撥弄著燭焰。

他專注地看著燭光,聲音低沉:“刷新一次,殺一次。直到神經機製崩潰,副本坍塌,所有玩家都被埋在這裡。你是神經偏愛的玩家,神經不會舍得判決你死。”

這就夠了。

那你呢。

千梧心裡忽然有這樣一個輕輕的聲音。

但他終歸沒有問出口,深深吸氣,片刻後揉著太陽穴說道:“算了,先說正事吧,我有了點新的想法。”

“願聞其詳。”江沉微笑著在桌邊坐下。

*

唐剪燭仍然孜孜不倦地在桌子上燃燒著自己。

千梧甚至不知道這蠟燭裡還有沒有她的本體,或者隻是變成了一個純粹的神經裡的道具。

他開口道:“上一個副本,從第一次見到紅燭起,我就想要去觸碰它。那根蠟燭身上仿佛凝聚著很多情緒,當我靠近它時,我會不由自主地和它共情,體會它,借著那種感覺靠近真相。”

“這就是你的天賦。”江沉說,“毋庸置疑,是我們這根神經裡,最高級的天賦。”

千梧有些無奈地歎氣:“但這次不太一樣。我能感受到的彆西卜的情緒都很淺,生氣,委屈,滿足,使壞,都很難指向線索。我不知道是因為他被設定成小孩子,變得頭腦簡單,還是因為他丟失了某一段重要的記憶。”

江沉聞言沉思片刻,“我傾向第二種判斷。但也不能說你什麼都沒有察覺到,至關重要的第一條生存法則就是你先想到的。”

“可這樣的話還要繼續等。”千梧揉著太陽穴,“我能察覺到他的記憶在慢慢蘇醒,但我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或者我們該想想辦法,推他一把。”

江沉沒吭聲,他的手指在法典上輕輕地敲擊著,過一會才又說道:“其實目前而言,副本的流程已經很清楚了。食材從人身上出,葡萄乾應該是眼珠,那麼牛奶很可能是脂肪,烘焙紙是人皮。我們唯一不清楚的就是烤箱,這大概算唯一一個工具類材料,也是村子的時代背景裡不可能有的東西。”

“會是棺材嗎?或是墳墓?”千梧皺眉猜道:“把食物放進棺材裡,點一把火?”

“我們沒有試錯的機會,那些原材料,如果燒錯了就再也來不及重新收集了。”江沉手指敲了敲法典,“明天讓他們去取油,我們想辦法在彆的地方花點心思。”

院子裡忽然傳來聲音。

對麵一間房間的門打開,聲音細微,像是刻意壓抑著不想驚動什麼。

千梧原本以為是陳勇或者和他同住的人出來方便,但隨即院子裡靜悄悄,那人走路仿佛沒有一點聲音。

他心裡忽然產生一種不好的預感。

“彆西卜這麼早就要開始吃人了?”他看著江沉問道。

江沉皺眉,“不對——我們沒有聽見彆西卜房間開門的聲音。你聽見了嗎?”

電光石火間,兩人忽然心意相通。

“糟了。”江沉起身大步往門外去。

已經晚了。

一個單槍匹馬進本的男人已經衝進了彆西卜的房間,揮舞著劈柴的刀。

*

江沉和千梧趕過去時,彆西卜已經啃斷了男人的喉嚨,鮮血流淌一地,他張著血盆大口撲在上麵儘情地吮吸著。

五大三粗的壯漢在這個鬼孩麵前沒有半點掙紮的能力,腦袋和身體分家了一大半,一對眼睛不屈地瞪向院內。

千梧渾身的血都冷了,但他沒作半點猶豫,衝進房間一把從背後箍住了彆西卜。

睡覺的玩家都被驚動跑了出來,一群人哭著叫著縮在外頭不敢進。江沉皺眉喊了一聲,到底是鐘離冶膽子大,隨手抄起一條牆角的麻袋進來。

他把死去玩家的屍體裝進袋子裡,紮緊口,迅速拖離這個房間,在地上留下一條紅汪汪的血痕。

“我餓!!!”

彆西卜在千梧懷裡玩命哭鬨,“為什麼不讓我吃!是他先要殺我的!!我好餓啊!!”

“我娘也不讓我吃飽,你們也不讓我吃飽!憑什麼!憑什麼啊!!”

千梧在後頭死死地箍住他小小的肩膀,江沉衝上來按住他兩隻腳,叫道:“彭彭!”

軟在外頭的彭彭一哆嗦,帶著哭腔道:“啊?”

“把千梧桌上的紅燭拿來,快!”江沉低吼,額頭上青筋暴凸。

這鬼孩發作起來的力氣比他想象中大很多。

彭彭邊哭邊踉踉蹌蹌地往隔壁跑,屈櫻跟著他,過一會他終於拿著紅燭跑了過來。

紅燭安靜燃燒,屋裡的人什麼都聞不到,但彆西卜的動作卻逐漸安靜了下來。

那股大得可怕的力氣慢慢消去,孩子不甘心地在地上蹬了蹬腿。

“我還什麼都沒吃,我就想吐了。”他哭著說,“我吐都沒什麼可吐的啊!我就喝了兩口血!”

“嘔!”

他側過頭不斷地乾嘔著,一邊嘔一邊費解地流著淚,喃喃道:“為什麼啊,從前我不是一個動不動就食欲不振的人啊。我是不是生病了……”

按住他的兩個大人顯然都不想搭話。

江沉等他徹底停止掙紮後才放開手,站起身,發覺自己出了一身汗。

千梧也如釋重負,鬆手坐在地上,長長出了口氣。

“我不服啊!!!”

彆西卜忽然怒叫一聲,轉身一口咬進千梧肩膀。

鑽心的痛意,鮮血隨之彌漫,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屋中漫開。

四下仿佛靜謐了一秒。

江沉意識到不對,猛一回頭,隻見鮮血透過千梧肩膀上的衣衫洇出來,順著彆西卜嘴邊向下淌,淋淋漓漓地滴在地上。

彆西卜像喝開胃湯一樣,剛剛吮吸了一口,就被一股狠戾的力從背後提起來。

江沉臉色陰沉得如同活鬼,他一手拎著彆西卜,另一手向風衣裡摸去。

拔刀前,彆西卜卻在空中頭一歪,哇地一聲把那口千梧的血嘔了出來。

“連他都不香了!”他委屈地狂打哭嗝:“這屋裡到底一股什麼味啊!你們都聞不到嗎??”

“……”

江沉手臂上青筋凸起,瞪著小鬼不動。

鐘離冶在背後輕輕拍了拍他肩膀,“放開吧,他已經被抑製住了。千梧肩膀上應該隻是小傷,我幫他處理一下就好了。”

江沉仍舊沉默不語,他盯著千梧肩膀上洇開的鮮血,拎著小鬼走到門口,甩手在空中一掄,把小鬼筆直拋麻袋一樣拋到對麵房子的屋頂上。

嘭地一聲巨響,小鬼哀叫中從房子頂上滾下來,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院子裡的玩家已經麻木成鬼了,不知道到底該怕誰。

一幅恨不得就地死了的樣子。

“千梧,回你屋上藥吧,這裡怪瘮得慌的。”鐘離冶說。

千梧很安靜,他跟在鐘離冶身後回到隔壁房間,背朝門口坐在凳子上。

鐘離冶掀開他領口飛快往裡看了一眼就蓋上,說道:“沒大事。雖然我隻是個獸醫,但以我粗淺的從醫經曆來看,你這就是一點點皮肉小傷,他沒咬深。”

“需要打抗生素嗎?”江沉忍不住問。

鐘離冶看他一眼,“不用。”

福袋裡的醫藥箱被正式起用,鐘離冶翻出藥水用棉布沾著擦拭掉了千梧傷口附近的血,而後用藥物和紗布飛快製作了一個止血繃,伸進他領口替他按在傷口上。

“好了。”他說,“睡一覺估計就愈合了,晚上彆壓到就行。”

千梧沒說什麼,江沉仍然皺著眉站在門口,似是對他的醫術充滿懷疑。

鐘離冶收好藥物後說道:“鬨這麼一通,你們都喘口氣,我跟彭彭去把外麵玩家的屍體拖回房間,無論如何要保護好屍體。”

彭彭頭皮發麻,“啊?放咱倆屋?不要啊!”

鐘離冶皺眉,“彆廢話了,麻利搭把手!”

彭彭一邊哭一邊和他一起抬起了院子裡的麻袋。

院子裡的玩家各自散去了。

彆西卜終於從昏迷中醒來,他捂著自己的大腦袋,好像被摔失憶了一樣,困惑地坐了好一會後竟然默默回到了房間。

江沉歎一口氣,走過去低聲對千梧道:“你躺下吧,過幾個小時我再讓鐘離冶來給你換一次藥。”

等了許久,背對著他的千梧才輕輕嗯了一聲。

江沉歎氣,“你是不是心裡不痛快?那小鬼活該做鬼,我從沒見過這麼討厭的小孩子。”

千梧繼續沉默,江沉以為他脾氣上來了心煩不想說話,於是隨手脫下風衣,說道:“鋪在床上睡吧,你明天——”

千梧忽然輕輕歎了口氣。

那是一聲很輕,但卻極不尋常的歎氣聲,從喉嚨裡壓抑著又重重地歎出,透著一股忍耐。

在多年前,他們還沒分手時,江沉倒是聽到過很多次這樣的聲音。

仿佛忽然揭開歲月的麵紗。

“江沉哥哥。”

千梧輕輕說著,舔了舔嘴角。

江沉渾身一僵,手僵在空中。

背對著他的千梧緩緩回過頭來,眉目似比尋常更生動含情,黑眸無辜地盯著他,有些羞澀地微笑。

睫毛微垂,遮住那雙眼眸裡狡黠的神色。

千梧用牙齒在豔紅的嘴唇上輕輕磨了磨,輕聲道:“江沉哥哥,我忽然好餓啊。”

江沉:“……”

千梧手肘拄在桌上,托腮輕笑,望著江沉。

“你聞起來真香。”他小小聲說。

桌上攤開的法典上忽然又緩緩浮現了一行字

【#4被彆西卜淺嘗輒止者,食欲大增。】

“……”

**

房間內。

千梧手托腮拄在桌上,另一手的食指在桌麵輕輕劃著圈,白皙的指尖若即若離,像是隔著最後一層矜持。

那層矜持一旦被戳破,這個楚楚動人的男人就會撲上來吃人。

江沉的表情前所未有地複雜。

他沉寂許久後斟酌著說道:“我倒是沒想到,暴食症還能傳染。”

千梧沒吭聲,垂眸看著桌麵,好一會才輕輕從喉嚨裡“嗯”了一聲。

嗯得人頭皮發麻。

江沉感到自己強大的心臟已經崩潰了一半。

喪屍的電影他也看過不少,被感染者往往麵目可憎,窮凶極餓。但千梧顯然與眾不同,他的理智還在約束著行為,但這架不住他散發那股想吃卻吃不到的委屈。委屈極了時整個人都霧蒙蒙的,一抬眼,哀怨的注視又讓人覺得良心很痛。

“我真的好餓。”千梧裝不下去了,輕輕歎氣,“要不你讓我舔一口吧,就一口。”

他說著,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

江沉臉色麻木,站在地上巋然不動。

千梧站起身,注視著江沉走過來,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江沉沉思片刻,“下午你怎麼說的來著?”

千梧:“嗯?”

江沉回憶著他的原話,“需要我提醒麼,我們分手三年了。”

“我聽不懂。”千梧仿佛餓得失了智,他失落地垂眸說道:“我隻是想舔你一口。我不咬,我就舔舔。”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麼。

江沉望著他:“……我信了你的邪。”

“……”

然而千梧緩緩靠近,江沉卻並沒有閃躲,也沒有推開。這似乎是一種自然的本能,江沉從不拒絕他,無論在何種意義上。

千梧頭昏腦漲地湊到離他不能更近的地方,掀開他領口,對著他的喉結拚命吞口水。

“你聽。”千梧小小聲說,“你血管裡血液流動的聲音。”

江沉:“……”

“嗚,太饞了,忍不住了。”

千梧張開嘴,江沉卻眼疾手快忽然從口袋裡抽出一個東西,千梧一口咬下去,牙齒間卻咬住了一杆涼絲絲硬硬的東西,卡在那。

“……”

他動作靜止,眼珠向下,瞧見了那行“千梧專用”的小字。

江沉這個畜生。

讓一位偉大的畫家咬筆為生。

“啊,要是餓了就先叼一會你的寶貝畫筆吧,我估計你不舍得咬斷。”江沉看著咬住鉛筆的千梧,頓了頓,“你不是說過藝術就是你的精神麵包嗎?先吃這個解解饞,讓我想想辦法。”

千梧:“……唔唔唔?”

說過嗎?

江沉嚴肅點頭,“說過的。”

*

嬌貴的時代藝術家無論淪落至何種地步,都十分挑剔。

院子裡的菜窩頭不可能看得上,他餓得在房間裡來回來回地走,叼著那根心愛的畫筆,眼睛直勾勾地瞅著江沉。

僵持了十分鐘,江沉終於看不下去了,起身去院裡敲開了屈櫻的房門。

屈櫻看見千梧叼著筆幽幽地站在江沉背後,問道:“怎麼了這是?”

江沉稍作概括,對麵的女人逐漸露出麻了的神情。

“給他搞點吃的吧,你不是個主廚嗎?”江沉手指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說道。

屈櫻有些遲疑,“但……”

你確定他吃我做的飯能止餓?

“試試總無害。”江沉歎氣,“把鐘離冶他們也喊出來,大家一起,這兩天都沒吃過什麼正經飯。”

家裡窮得揭不開鍋,屈櫻跟女人溝通了很久才被允許使用廚房,但能用的也隻有一小塊麵和更小一塊肉。

等吃的時候,小分隊四個人圍坐在桌邊,千梧叼著筆麵無表情地凝視空氣。

“真的會想吃人嗎?”彭彭沒心沒肺地把手橫在他眼前,湊近說,“你聞聞,覺得我香嗎?”

千梧聞言斜過眼睛瞟他,黑眸中盛滿了嫌棄。

“挑食。”江沉替他回答,“吃正常飯時都挑食,估計現在想吃人了也會挑食吧。”

“啥意思?”彭彭瞪大眼,指著自己問道:“我白給你吃,你都看不上唄?”

千梧叼著筆含糊且高冷地說道:“要不你讓我咬一口先嘗嘗味。”

“……”彭彭立刻縮回手,“大可不必。”

千梧收回視線,冷哼一聲。

不給吃就彆撩。

鐘離冶並不像彭彭那樣心大,他審視著千梧,輕輕蹙眉道:“所以說,千梧現在還算是有理智的麼。”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