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止饞司康(2 / 2)

無限神經[無限] 小霄 24387 字 5個月前

“理智大於衝動吧。”江沉帶著些許欣慰的眼神看了千梧一眼,但轉瞬語氣又微妙地一頓,“但誰也不知道他的理智能堅持多久。我懷疑這種吃人衝動會隨時間變強,直到徹底失控。”

“我們得儘快出本,一旦離開副本,所有副本裡受到的附屬效應大概就會消失。再不濟喝一口神經的血,也能恢複。”鐘離冶指尖在桌上敲了敲,“剛剛死去的朋友被你們搶下得很及時,眼睛,人皮,脂肪,都可以用。我們明天去油店取上黃油,這樣一來材料就齊全了。”

彭彭拚命捋著胳膊,“聽得我渾身起雞皮疙瘩……對了,骨灰粉在誰手裡?乾料要用麵粉、糖和鹽來攪拌,似乎已經可以開始動手準備了。”

“在我這,吃完飯我來吧。順便把剛剛那位朋友身上能用的材料也處理一下。”

鐘離冶一邊說著一邊隨手從筷籠裡拿出筷子,神情自然得仿佛在說天氣真好。

桌邊的人卻同時靜默。

千梧幽幽地叼著筆向江沉看去,用眼神問,你覺不覺得鐘離冶有點過於淡定了。

江沉回了一個同意的表情。

沒過多久,屈櫻從裡麵端了一盆小餛飩出來。

“太窮了,她家也沒多少材料,隻勉強包了三十隻。”她把搪瓷湯盆放在石桌上,“人均六隻,大家要是吃不飽就多喝湯。”

清湯寡水的小餛飩,肉餡很小,皮也薄。點上一點點醬油,看著非常寒酸,吃起來卻香。

千梧放下筆,低頭咬開一個,眸子裡亮了亮。

“能吃?”江沉問。

千梧點頭。

他吃得很認真,也不怕燙似的,一口一個餛飩,半分鐘不到就吃光了自己的六隻。捧起碗,咕咚咕咚把湯也乾了,一邊舔著嘴唇一邊漫不經心地用視線掃著桌子上彆人的份。

江沉默默推上自己的碗,“我的也給你。”

屈櫻:“……那我的也給你吧。”

鐘離冶:“還有我的。”

彭彭猶豫了一下,“給我留一隻嘗嘗味道行嗎?”

千梧舔著嘴唇,輕輕點了點頭。

拿起筷子前,他又停頓了一下。

“謝謝。”

“謝謝可還行。”彭彭忍不住感慨。

江沉勾了勾嘴角,“無論如何都會經過彆人允許再吃對方的食物,給多少就吃多少,絕不貪心。”

彭彭:“……我越來越懷疑你們兩個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過往。鐘離冶,你說呢?”

鐘離冶懷疑自己在江沉看著千梧的眼神裡發現了一種名為“愛意”的惡心東西,默默扭頭發起呆來。

最後一隻小餛飩,彭彭用筷子寒酸地分成兩半,自己一半,另外一半給鐘離冶。

他隻嘗了一小口就忍不住迎風飆淚,“主廚大人威武!!”

“簡單美味,比神經的血強太多了。”鐘離冶也感到十分驚豔。

屈櫻溫婉地笑,“如果有機會到一個物資豐富的副本,我給你們做點好的。”

她手上輕輕舀動著剩下的餛飩湯,千梧離她近,一邊低頭往嘴裡塞餛飩一邊瞟著她的動作。

屈櫻的手不太像女孩子。手指很長很瘦,指間有繭和淺褐色的燙疤,一看就是個廚子手。

“你說話聲好像一直有點啞。”江沉忽然有些好奇,“算職業病嗎?”

屈櫻點點頭,“油煙嗆的,經年累月,對嗓子和皮膚都不好。”

“你做什麼菜係?”彭彭問。

屈櫻說,“麻辣鮮香做得,家常爽口也做得。我現在供職於帝都一家五星創新菜餐廳。”

鐘離冶滿足地歎口氣,“我們撿到寶了。”

*

一頓飯千梧吃得還算酣暢,但飯後他卻像是更餓了,眾人離他稍微近點,就能聽見他肚子裡咕嚕咕嚕的聲音。

時代藝術家本人也很沮喪,主動把寶貝畫筆咬在牙間控製食欲,跟著鐘離冶進了他的房間。

“等會的場麵可能有點血腥。”鐘離冶緩緩挽起襯衫袖子,推了推細框眼鏡,“希望你觀摩後能夠食欲大減。”

千梧輕輕點了點頭。

剛剛被咬斷喉嚨死去的玩家還沒涼,鐘離冶對著他嚴肅地拜了拜之後便開始操作。

小分隊另外四人在不遠處站著,在他手中的刀子切開那人的眼瞼時,屈櫻已經受不了先出去了。鐘離冶取下一隻眼球,彭彭也捂著嘴巴乾嘔著跑了出去。

江沉臉色也不好看,他扭頭看向千梧,千梧神情倒還正常,甚至比剛才看著清醒了點。

他拿下嘴裡的筆,低聲對江沉說,“鐘離冶是個獸醫?”

江沉嗯了聲,“他自己是這麼介紹的。”

“唔。”千梧忍餓時思考似乎也變遲鈍了,他一字一字緩緩道:“獸醫為什麼解剖起來這麼利索。”

江沉想了想,“獸中法醫?”

“……恭喜你發明了新的職業。”

千梧冷漠臉又把畫筆塞回嘴裡。

說話間的功夫,鐘離冶已經把兩顆人眼封入酒罐藏好,他換了一把更鋒利的薄刃,將袖子又往上折了兩折,準備開始剝皮。

剛剛貼近死去玩家的身體,動作又停頓。

“那個,我要取皮了。”他抬頭對兩人說道:“你們要不然還是出去吧?可能有點血腥。”

江沉探尋地看向千梧,千梧懨懨地垂眸點了點頭。

他確實挑食很嚴重,即便對人忽然產生了興趣,但看著鐘離冶這通操作仍然覺得惡心。

很餓,但是惡心。

鐘離冶鬼斧神工,藝高人膽大,取出三樣材料不過花了半個多小時。

走出廚房時,他身上一滴血都沒沾,襯衫袖子挽到肘彎,清爽又俊朗,仿佛隻是去做了個按摩而後神清氣爽地出來。

他手上還拿著三個罐子,說道:“讓彆西卜出來驗驗貨。”

彭彭當即佩服的五體投地,立刻轉身去敲彆西卜的房門。

其他玩家也都出來了,但他們似乎並沒有因為鐘離冶取到了剩下的食材而感到欣喜,反而在聽說千梧的事後用警惕的眼神看著他。

“他短時間內不會失控的。”江沉說道:“而且我們還有一根道具,可以抑製食欲。現在食材就位,隻差烤箱,我們應該很快就能出去了。”

玩家們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

鐘離冶先後揭開三個罐子的蓋,對彆西卜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小鬼挨個湊上去聞,眼睛裡寫滿了興奮。

“唔,這個牛奶不錯。”他捧著一個罐子滿足地舔了舔嘴唇,放下後又看了另一隻,讚許道:“用人皮做烘焙紙,也很合我意。人皮的香味也會滲進司康餅裡吧。”

眾人緘默。

彆西卜揭開了最後一個罐子,忽然皺眉。

所有人跟著緊張。

“咦?”彆西卜大腦袋輕輕一歪,“這個葡萄乾是不是有點少?”

鴉雀無聲。

彆西卜噘著嘴搖了搖頭:“一塊司康餅隻有兩顆葡萄乾嗎?我看至少要四顆才行。”

沒有屍體了,這是最後的希望。

江沉冷著臉問,“你能將就一下嗎?”

“不能。”彆西卜麵無表情地看向他,張著大嘴淌出兩滴口水,“我不願意將就。”

“……”

“我有一個提議。”一個女玩家忽然開口。

眾人看向她,她頓了頓說道:“現在的局勢,隻要再死一個人,我們就能完成任務了。我看有現成的人選。”

沒人吭聲,大家都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也沒人反駁。

大概她說出了很多人的心聲。

屈櫻皺眉說道:“不可能。千梧是我們的朋友,而且是我們小隊一直帶領著大家推進度,無論怎麼說都輪不到我們出人犧牲。”

“現在不是實力強弱的問題吧。”人群裡一個從未說過話的男人低聲說,“大家都知道這樣不道德,但事已至此誰又乾淨?總要死一個的,死了這個對所有人有威脅的,而且還能在結算時讓彆人分一分他獲得的分,這樣不是對所有人都好嗎?”

沒人應聲,但顯然除了小分隊裡的人之外,所有玩家都是這麼想。

江沉冷笑一聲,眼神裡冰霜般冷峻。

“要殺他,我先殺你。”

他一一掃過對峙的九個人,“你們都是。想死的,就來試試動他。”

“你這樣護著他有用麼。”一直默不作聲的陳勇忽然說。

他皺眉瞥著地麵,似乎不忍,但還是不得不將殘忍的話說出來。

“他已經被魔鬼同化了。護著他就像在身邊養蠱,現在眼睛還少一對,烤箱在哪裡也不知道。等眼睛找全,一切材料搞好,還要醒發一整夜。這樣算時間,我們至少還要個兩三天才能出去,千梧能忍耐多久?”

江沉冷笑一聲,“我可沒說要讓他忍耐。”

周遭的空氣仿佛又沉寂了一分。

叼著畫筆的千梧偏過頭,眼眸寧靜地注視著江沉。

江沉好笑地說道:“想什麼呢?他餓極了要吃你們,我又不會攔。”

他用帶著絲玩味笑意的眼神在眾人臉上掃過,說道:“如果要自相殘殺,我很樂意奉陪。早點有人死,我倆早點出去。真以為會有人在意你們的命嗎?”

江沉回房,千梧看了眾人一眼,也默默轉身跟著走。

**

**

子夜靜悄悄,隔著一道牆壁,能聽見彆西卜又在房間乾嘔。

不知道是不是連續被紅燭熏了兩次,這小鬼的反應更強烈了,半夜又發作起來。

屋裡紅燭安靜燃燒,千梧趴在桌子上,下巴枕著胳膊,直勾勾地盯著那根紅燭。

清俊的臉頰上漫開一片淺薄的桃色,而他眉心卻蹙著,額頭上隱隱有血管,很努力地咬著牙與餓意拔河。

過一會,千梧忽然坐直,捂著嘴巴乾嘔了一聲。

他隨即眉頭蹙得更緊,似是無法接受自己做出這麼不雅的舉動。

江沉大步過來抬手扇滅了蠟燭,說道:“彆聞了。”

千梧抬頭幽幽地望過來。

他似乎被咬後就很少吭聲。江沉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敢張嘴,隻要一張嘴就想咬,隻能忍著,用眼神傳達所有情緒。

江沉歎口氣,“你要不還是叼著筆吧。”

千梧聞言把筆拿起來摸了摸,筆上有兩個淺淺的牙印,他有些心痛地摸著那兩個小坑。

“筆還能再買。”江沉說著頓了頓,“隻要我們能出去。”

千梧沒吭聲。

黑眸落在筆尾的“千梧專用”四個字上,片刻後他輕輕歎了口氣,張嘴又把筆叼住。

“要不你早點睡?也許睡著了就不那麼餓。”江沉說。

千梧聞言垂眸點了點頭,慢吞吞地走到床邊,坐下,躺平。

江沉沒動,站在桌旁看著他,目露不忍,仿佛良心麵臨巨大的煎熬。

好一會,他沉聲問道:“你,是不是特彆餓?”

千梧瞪眼看著天花板,極緩地點了下頭。

“這。”江沉長歎一聲,為難地踱了兩步,又問,“能睡著嗎?”

又等了好久,千梧極緩地搖了下頭。

“我有一個困惑。”江沉皺眉道:“被彆西卜咬了但沒咬死的人,會食欲大增。那被咬過的人能繼續將這種詛咒效應繼續傳遞下去嗎?”

這回千梧終於出聲了,他凝視著天花板說道:“肯定不能吧。”

“這應該算是某種來自魔鬼本體的詛咒,隻有本體才能傳播,不然你真以為是喪屍電影?”他輕聲歎了口氣,“我剛才忽然回憶起,你家那本故事書裡確實說過彆西卜可以把人變成魔鬼,但被變成魔鬼的人無權再征收信徒。可惜,我想起來得太晚了。”

江沉挑了挑眉,“既然如此。”

千梧側過頭,“?”

“吃一口吧,就吃一小口,沒事。”江沉走過來坐在床邊,解開襯衫袖口的扣子挽了兩下,把手臂遞過來。

“!”

千梧的眼神倏然亮了。

有生之年,江沉竟然聽見了千梧瘋狂吞口水的聲音。

但千梧仍在自我掙紮,在和某種堅持來回撕扯。

江沉的視線落在他嘴唇上,鼓勵道:“你想,你現在吃一口,明天白天就能忍著。明晚再吃一口,後天我們可能就出去了。我無非是讓你咬兩口,你也不至於太難受。”

那雙黑眸中的高光開始彌散,堅定逐漸動搖。

江沉又笑著說,“彆擔心,白天我會監督你的,絕對不允許你再貪吃了。”

話音剛落,床上的人一躍而起,一手攥著江沉的手腕,朝他小臂上低頭就是一口。

他低頭咬下去時動作很猛,江沉做好心理準備被這家夥撕掉一塊肉,但千梧落嘴時又頓了頓,牙齒隻留戀地在他皮膚上磨來磨去,磨蹭半天,腦門上的青筋都凸了起來,最終還是沒有用牙齒撕開他的皮肉。

好一會後,千梧猛然抬頭,汗水順著兩腮往下淌,像是剛洗了個桑拿。

他深吸一口氣歎出,空洞地看著天花板,又倒回了床上。

江沉手臂上隻有一塊圓形的紫紅色痕跡,像是被用力嘬出的。

痕跡旁有兩個淺淺的小坑,沒破皮。

江沉忍不住問道:“你是在意我們分手?”

千梧沒吭聲。

江沉歎口氣,“我們也算是親人,你咬我一口又不會欠我什麼。”

千梧終於咬牙嘶聲道:“你想多了。”

“我是人,不是惡魔,我對自己有要求。”

江沉:“……”

指揮官先生有些頭痛地按了按太陽穴,說道:“行,那你儘量睡一會吧,我出去一趟。”

他剛起身,忽然感覺背後一道風,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聽一聲低啞的啊嗚。

後頸洇開一陣銳利的痛楚,千梧扒著他在頸根銜接肩膀的地方咬了下去,用力吮吸。大概因為“隻吸一口”,所以使出了吃奶的勁,讓那股痛處一直鑽到心裡。

江沉甚至聽見了清晰的吞咽聲。

“……”

他忍不住揉上太陽穴,又有點想笑。

“說好的對自己有要求呢?”

“抱歉。”千梧克製地說道,躺回床上,再次放空地看著天花板。

江沉嘴角抽搐,直勾勾地盯著他,片刻後沒忍住低頭笑出了聲。

他一邊笑一邊說,“對了,今天鐘離冶給你擦傷口的紗布,丟了嗎?”

“好像在門外。”千梧吮了一口血後似乎神智清醒了點,他一邊回味地舔舐著唇角一邊說道:“問這乾什麼?”

“沒事,我去丟一下。”江沉說。

紅燭似乎很擔心千梧晚上爆發吃人,又偷偷地亮了起來。江沉離開房間前,再次吹滅。

紅燭不甘心地冒出一股煙,而後又生出一簇小小的火苗,躍躍欲試地晃動著。

“你少來。”江沉嚴肅地盯著那根蠟燭,“彆折磨他。他現在一聞到你就想吐。”

幾秒種後,紅燭憤憤地熄滅了。

江沉轉身離開房間。門外果然還有沾著千梧傷口鮮血的紗布,江沉拾起來聞了聞,還有淡淡的血腥味沒散。

他將紗布上血痕最重的地方撕下來,隨手揣進手心,走到對麵角落裡的房間,敲了敲門。

片刻後,裡麵響起陳勇警惕的聲音,“誰?”

江沉直接推門而入。

對方剛剛躺下,撐著床坐起來,借著幽暗的月光看向江沉。

“你來乾什麼?”他震驚道。

指揮官先生眉梢透著冷肅的汗意。

他淡淡地瞟著陳勇,說道:“讓我看看你的神經。”

“什麼?”陳勇愣了一下,“上次不是給大家看過了嗎,我天賦條件挺一般的,尤其是……”

“給我看看你真實的神經。”

江沉說著挑起一絲冷漠而玩味的笑,他單手從身後抽出軍刀,另一手背到後麵推上了門,將月光關在門外。

“什麼意思……”陳勇瞪大眼,“說什麼呢?什麼真實的神經?你該不會懷疑我是放……”

“我不是懷疑。”江沉在黑暗中凝視著他,“在這一個副本裡,你已經殺了四個人了,千梧是你想要借BOSS之手殺掉卻失敗的第五個目標。”

“你就是放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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