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燒!!”
彆西卜忽然對著燃燒的火堆嘶吼一聲,隨即從千梧頭頂一躍跳下,摔在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往外瘋跑。
他動作太快,千梧還沒反應過來,餘光裡一個身影已經迅捷地追了出去。江沉幾步追上小鬼,提著他的衣領把他拎了起來。
“放!!放開!!”
彆西卜爆發,喉嚨裡滾出嘶啞的吼聲,雙目赤紅,渾身力氣大得驚人。他猛地從江沉手裡掙脫出來,轉身,扭頭對江沉齜起獠牙。
白森森的尖牙上淌著濃稠的口水,像是一個惡魔終於打算撕破小孩子的皮囊要跑出來了。
江沉站在原地沒動,反手抽出了軍刀。
然而那兩隻獠牙隻顯形了幾秒鐘,小鬼很快又哇哇哭著轉身跑了。
江沉皺眉對走過來的千梧說道:“我們大概觸發到什麼重要線索了,得跟上去看看。
千梧聞言取下嘴裡的鉛筆,想了想卻搖頭道:“算了,現在追過去很危險,萬一再讓他把你咬一口怎麼辦。”
江沉頓了頓,挑眉看向他,“那就你吃我一口,我吃你一口?”
“?”
“拒絕。”千梧眉梢透露出一絲冷漠。
“拒絕吃我還是拒絕被我吃?”江沉忍不住問,“如果是前者,希望你晚上不要後悔。如果是後者,你是不是有點忘恩負義?”
千梧一邊往回走一邊斜眼瞟他,“我拒絕討論這個問題。”
墓園裡,半具屍體連同下麵的柴禾已然燒儘,大火自動熄滅,那個男人正抄起一把巨大的掃帚。
“嚇死我了。”他一邊彎腰掃地一邊說,“我還以為彆西卜又要發瘋了,前天他發瘋時吃了三個人,還好我經驗老道跑得快。”
千梧和江沉同時沉默,兩人看著他打掃現場,等他拾掇好地上的殘燼,千梧忽然問,“一年半之前,壯壯也是你燒的嗎?”
男人壯實的後背一僵。
他頓了好一會後回頭警惕地看著千梧,“你問這乾什麼?”
“為了救你們全村子的人。”千梧淡淡開口,“現在距離七日詛咒隻有三天了,我們材料已經找齊,隻差烤箱。”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男人聞言咕噥道:“不過直接告訴你,烤箱不是棺材,也不是墓地,彆想了。”
江沉立刻問,“你們試過?”
“肯定試過啊。”男人說著忽然陰冷地扯了扯嘴角,“村裡從前有一個懂異族語言的老頭,給我們大概講過異族天神留下的食譜。都快一年了,我們數不清試過多少次了,不然你以為這村子裡為什麼剩下的人這麼少?”
千梧感到後背發涼,“你們拿村民的命去試?”
男人沒點頭,但也沒否認,過一會又說道:“但現在已經放棄啦,因為實在猜不到那種神奇的爐子到底是什麼。現在大家都對生死看得比較淡,與其天天提心吊膽被吃,不如早死早超生。”
千梧頓了頓,“彆西卜隨機吃人,但他唯獨不吃他娘吧?魔鬼也會有這種血緣人性嗎。”
“那小孩畢竟失憶了,而且壓根不相信自己是魔鬼。”男人聞言忍不住發笑,“要不然他娘能活到現在?”
江沉問,“這話什麼意思?他娘做過對不起他的事?”
千梧輕聲道:“或者,當初就是他娘讓你燒死了彆西卜。”
男人瞬間擺手,“你可彆瞎說,可不是我燒的,是我大哥,但我大哥早就被吃掉啦。”
“你還知道什麼?”江沉問。
男人道:“彆的真不知道了,我就知道那小鬼離奇地燒死後還能回來,還變成更恐怖的東西。全村的人都拿他沒辦法,異族的神仙給的食譜我們也做不出來,反正大家一起玩完嘛。”
“我想要壯壯的骨灰。”千梧忽然說。
“嗯?”男人驚訝挑眉,“你確定?他可是很討厭聽到壯壯這兩個字的,會勾引他記憶鬆動,一鬆動就會發脾氣吃人哦。”
“發脾氣,是因為他想起了東西。”千梧說,“把骨灰給我們吧。”
千梧和江沉離開墓園,走到前後無人的野外,江沉說,“把封條打開,看看裡麵。”
千梧聞言便揭開封條,也揭開了蓋子。
罐裡一抔灰粉,散發著淡淡的腐朽的味道。
江沉聞了聞說:“好像沒什麼特彆的。”
“等等。”千梧忽然蹙眉。
他把被蓋子遮住的封條拿起來,翻到背麵。
背麵竟然還有兩行小字,顏色發灰,放在白色的紙上很難看清,要對著光仔細分辨。
江沉用指腹撚了撚,“這是用骨灰在上麵撒的字。”
千梧沉默,那股餓意又上頭了,他現在聞小孩的骨灰都仿佛有麥芽的香味。
他隻得又默默地叼住鉛筆,舉起那張紙仰頭對著陽光看。
那是兩行很稚嫩的孩童的字跡。
XXXX腹作墳。
人心豈有鬼魅真。
江沉費解問道:“前麵這四個字是什麼?我好像隻能看見第二個字是子,另外三個太糊了。”
千梧搖了搖頭。
他懶得把筆取下來了,就那麼叼著筆含糊道:“但從剩下的字來看,是說彆西卜吃人的吧。”
江沉沒有說話,他拿著那張封條來回看了好久,忽然掂了掂手裡的骨灰罐。
輕輕鬆鬆,仿佛沒什麼重量。
“不太對。”他說。
千梧問,“哪裡不對?”
江沉又掂了掂那個罐子,說道:“這個比女玩家的骨灰罐輕太多了。”
“彆西卜隻是一個小孩。”千梧說。
“那也不對,我覺得輕了七八成不止。”江沉眉頭緊緊擰著,“我們回去讓鐘離冶掂量掂量。”
“鐘離冶是獸醫。”千梧忍不住提醒他。
江沉聞言挑眉,“所以他合適,小孩不就跟個中型犬差不多麼。”
“……”
*
“如果你們一定要問的話,我可能要說一句很可怕的結論了。”鐘離冶嚴肅地推了推眼鏡,另一手托著那隻粗陶罐子。
江沉道:“但說無妨,我們膽大。”
“我膽小啊!”彭彭默默縮到了屈櫻身邊,捂住耳朵,“你說吧。”
“如果我們假設彆西卜這個鬼孩在做鬼的一年半裡沒有身體上的增長,還和當年壯壯死時身材一樣的話。”鐘離冶又掂了掂罐子,說道:“那這裡麵的骨灰絕對少了。”
“少多少?”彭彭忍不住鬆開手問,問完又飛快捂住了耳朵。
鐘離冶看他一眼,意味深長道:“有一個很確切的比方。”
他放下罐子,隨手在桌子上方虛空地捋了一個小孩差不多的長度,在靠近一頭的地方虛切了一刀。
“差不多少了一顆頭骨那麼重吧。”
彭彭兩眼一翻白,當場癱在了凳子裡,腦袋往後一仰仿佛死了。
江沉看他一眼,眼神中寫滿嫌棄,“當初是誰叫這個人一起組隊的來著?”
千梧仿佛沒有聽見他說什麼,鬆開嘴裡的筆,忽然喃喃念道:“母子情深腹作墳。”
“什麼?”江沉立刻回過頭。
千梧的黑眸很寧靜,寧靜得有些淡漠。他總是這樣,心裡的情緒越盛,無論是恐懼還是悲傷,反而越沒有表情。
千梧說,“我也不確定,隻是忽然想到了可能前麵是母子情深這四個字。”
母子情深腹作墳。
人心豈有鬼魅真。
鐘離冶下意識縮了縮肩膀,明顯背後發涼。他說道:“你的意思是,那個女人吃了自己的兒子……不,吃了他的頭?”
“一個鬼故事。”屈櫻忽然說,“我忽然想起,彆西卜最愛吃的就是腦袋。”
屋裡同時沉寂。
千梧再次叼起了筆,含糊道:“傳說中的吃哪補哪。”
“這個骨灰罐你們保管吧,彆西卜經常來找千梧,容易被他發現。”江沉說,“油已經取回來了,一切就緒,進度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