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爛的驅魔手冊散發著一股濃鬱的味道,千梧隻看一眼就感到頭更痛了。
“我來收著吧。”聞力走上來說道:“街上還不知道有多少偽裝的惡魔,我們回去再看。”
他將惡臭的薄冊子卷起來往兜裡一塞,仿佛沒有受到絲毫乾擾。
回去路上,千梧聽見彭彭拉著鐘離冶在後頭說雙口相聲。
“這個聞力不太愛說話,看著倒挺靠譜的嗷。”
“嗯,是個講義氣的漢子。”
“大兵和茄子都死了,聞力從這個本出去就算徹底落單,也怪可憐。”
“你想表達什麼?”
彭彭微妙停頓,“我感覺咱們隊上真就缺一個能抗能打的,昨天他踹空氣牆那幾腳,那力道!頂不頂?”
鐘離冶歎氣,“你是真把自己當隊長了啊,還時刻操心招賢納士。”
“可不。”彭彭一拍手,“隊長我決定提個案,他倆要是答應就把人拉過來。”
被稱為“他倆”的人就走在前麵一米處,把身後的對話聽得一字不漏。
“怎麼看?”江沉問。
千梧神色平常,隻道:“我看他像個退役軍人。”
江沉眉頭輕輕動了動,“怎麼感覺你有點看不上軍人。”
“不敢。”千梧微笑,“可能是有前男友從軍後怕症吧,沉著臉坐在沙發上,怎麼逗都不說話。其實闖本未必需要那麼多隊友,與其要一個能抗能打的冰疙瘩,我寧願再來個運氣好又憨憨的彭彭。”
江沉愣了愣,“沉著臉不理人,我有過嗎?”
“剛入軍營那會。”千梧淡淡道:“幾乎每天。”
其實江沉的記憶很模糊了。
剛入軍營那陣是他人生中最混沌的一段歲月,江家軍收不回來,幾個大校都生反骨想獨立。驕矜的少爺自己進軍營盯訓,和每一支行動隊的隊長打關係,沒有一天不是累到麻木才回家的。
江沉想到這,心頭忽然一顫,腳下停頓。
那條路他走了一年多,他曾以為千梧是在終點前想要撒手的,原來比他想象得更早。
隻是那一年,千梧一直藏著分手的念頭沒有提,不知是藏得太好,還是他那時太專注在家族上,竟渾然不覺。
“但我必須得承認,軍人確實有軍人的魅力。”千梧說著又停下腳,回頭道:“副本結束後問問聞力,要是願意就拉他進來吧。”
他話音落,怔了一下。
江沉在半米之外凝視著他,眼眸靜默深邃。
“對不起。”江沉說。
千梧愣住,“什麼?”
“我們分手得很突然,也很匆忙。”江沉語氣有些艱澀,“很多事,我還沒有來得及和你說一聲抱歉。”
千梧看了他片刻,而後又挪開視線,對著地麵江沉的影子無聲一笑。
“不需要,反正我也沒來得及說抱歉。”
他輕聲道:“為我當年的高傲放縱,和不能感同身受。”
他們一同沉默下去,不過幾秒鐘,仿佛就有種令人難耐的微妙在躥動。
剛才跟在後麵的鐘離冶三人不知道哪去了。千梧回頭看了一眼沒瞅見人影,正要開口,忽聽身邊人低沉地問:“你那時很痛恨我吧,成了你討厭的那種人。”
千梧一下子偏回頭來看著他,眼中閃過些許錯愕。
“你怎麼會這麼想?”他蹙眉搖搖頭,“從未有過。”
“是麼。”
江沉轉過身,兩人繼續並肩往前走著。
千梧輕聲說,“我痛恨的是那段歲月。”
*
回到客棧又過一會,鐘離冶他們三個才說著話進來。
彭彭嘟囔道:“我還是沒理解,你倆突然把我拽進那麵館乾啥?又沒錢!杵在那看彆人吃麵!”
“祖宗。”鐘離冶聲音虛弱,“求求您了,閉嘴吧。”
“彭彭啊。”屈櫻看著他的眼神充滿擔憂,帶著關愛智障的憐憫輕輕撫了撫他的肩膀,“今晚我燉豬腳,多給你放點核桃。”
“豬腳要用花生燉吧。”彭彭疑惑皺眉,“還是說英的特色就是要用核桃燉?”
屈櫻溫柔道:“算特色吧,嗯……這是對你特彆的關照。”
“各位,都到齊了就來看看這本驅魔法則。”聞力從兜裡掏出小冊子,在桌上輕輕展平。
冊如老乞丐,散發著和人一樣霸道的味道。
江沉感覺身邊一空,扭頭發現千梧已經麵無表情地退到了五米外。
他忍不住翹起嘴角,說道:“那我來讀吧。”
小冊子扉頁寫著:驅魔世家嘔心瀝血之作
這本嘔心瀝血的著作冊子精薄,翻開隻有四頁,每頁隻有一句話。
“第一點,驅魔人隻能驅散惡魔,不要妄想毀滅它們,唯有惡魔能消滅惡魔。”江沉念道。
彭彭嚴肅點頭,“挺合理的,物種不一樣嘛。”
江沉沒表態,向後翻一頁,又念道:“第二點,煉獄分九殿,絕人倫者居高殿。”
“這跟煉獄子透露給我們的信息一致。”千梧站在背後說。
“可他看起來明明不愛殺人,還是爬到了八殿啊。”小白忍不住咋舌,“這就叫有做惡魔的天賦吧?”
江沉又翻一頁,“第三點,高殿有權以個人喜好處置低殿。”
“這個沒啥用。”彭彭說,“這咋還上升到煉獄裡的職場鬥爭了呢,跟咱沒關係,下一條。”
江沉翻到最後一頁,停頓片刻,回頭向千梧望去。
千梧心中一動:“是什麼?”
“第四點,獻祭至親,是絕人倫的最高體現。”江沉說。
小樓裡靜默片刻。
彭彭瞪眼道:“不是吧,煉獄子獻祭了煉獄午?!那個人販子當時是和煉獄子串通好的!”
“……”
千梧原本到嘴邊的分析被這通魔幻腦回路給噎了回去。
屈櫻輕聲道:“不是的。隻有先死的人踏入煉獄,才有可能走上獻祭至親這條路。”
彭彭愣住,“對哦。”
“如果陳蜀陳馬就是煉獄子午的童年映射。”他訥訥說,“先被人販子拐走的是弟弟陳馬,所以,是煉獄午進入煉獄後獻祭了全家,才有了很高的位置?”
千梧思索著說:“可如果是這樣,兄弟兩個還能像現在這樣和平相處嗎。”
“你們在說什麼?”
一個清冷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眾人回頭,煉獄子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門口,他的神情依舊平靜淡漠,走進來說道:“我聽到了兄弟兩個,你們在討論陳蜀和陳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