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煉獄彼岸(2 / 2)

無限神經[無限] 小霄 13206 字 4個月前

江沉說,“但你比他可愛,他真是一點不招人喜歡。”

千梧:“……”

謝謝,大可不必。

“陳蜀!!”煉獄午發狂道:“你從來沒有儘過當哥哥的職責,你從來不理我,有什麼資格管我獻祭親人,我們都已經是惡魔了!”

“從前我不是。家破人亡後,有道士提點,被拐賣殺死的弟弟可能有怨,怨魂易入煉獄。我進入煉獄,是為了尋找弟弟。”

煉獄午驀然一頓。

煉獄子看著他,眼底如是冰冷,“但以後,我是了。或許,我也該好好想想,如何讓自己進入九殿。”

鐵鏈再次收緊,煉獄午被灼燒得劇烈發抖,慘白的麵色下瞳色逐漸染紅,他蹙眉掙紮,卻仍舊無力逃脫,煉獄子手臂一揮,粗重的鎖鏈將他掄起,拖在地上。

“我從來沒有儘過當哥哥的職責麼。”煉獄子忽然蹙眉,說道:“沒有好好管教過你,讓你變成了這幅樣子。抱歉,以後不會了。”

被拖在地上的煉獄午卻咬牙嘶聲笑了。

“這就是你的反應。”他低聲喃喃道:“我一直想知道,如果你知道是我會是什麼反應。”

煉獄子沒有說話,他將煉獄午拖拽起來,踉踉蹌蹌地跟在他身後,拖著鎖鏈踏出陳家院門。

不知什麼時候,街道兩邊站滿了人。千梧掃過去,那些都不是人,而是聞風而來的惡魔鬼差。

他們紛紛伏地不敢抬頭,跪在千梧腳邊的那個低聲對身邊人說,“要變天。八殿怎麼會處置得了九殿。”

“大概要顛倒過來了。”另一個打著哆嗦說,“以後就是八殿的揚眉吐氣。”

“煉獄午會不會被煉獄子殺死?”那人渾身抖得厲害,“如果大人被殺死,九殿現在的鬼差都會沒命,不要啊。”

煉獄午被鎖鏈拖著踉蹌路過千梧等人時,千梧才發現,殷紅的鮮血順著鐵鏈纏繞他頸子的地方淋淋漓漓地淌下來,作為惡魔,他的血竟然是赤紅的,滾落在地似灼燒般留下一個小小的痕跡。

他似是很疼痛,但扭頭盯著千梧的眼神,卻很複雜。

仿佛痛恨,又仿佛什麼都沒有。

不遠處陳家院裡一個房間門忽然推開,真正的陳蜀起來方便,一眼就看見了死去的父親。

他對著屍體愣住,轉頭飛快跑出來,卻見到了這聲勢浩大的一幕。

百鬼夾街,夜間巡街的雙生子鬼大人拖著午間巡街的另一個鬼大人,似是要將他一直拖到煉獄中去。

千梧即是在這時忽然動起來的,他走到陳蜀身邊,抬手遮住了陳蜀的眼睛。

“他們不是兄弟嗎。”陳蜀在他掌心後問道:“兄弟為什麼要打架,哥哥為什麼要打弟弟,是不是弟弟做了很嚴重的錯事。”

被拖著的煉獄午忽然回眸朝這邊望了過來。

千梧卻低聲溫柔道:“你看錯了,是弟弟在拖著哥哥。弟弟從沒有做錯事,是弟弟欺負哥哥習慣了。”

“喔。”陳蜀說,“那我大概能理解,陳馬在的時候也總喜歡捉弄我,有時候打我一下也沒輕沒重的。但陳馬是個乖小孩,他不會做錯事。”

“嗯。”千梧說,“陳馬不會做錯事。”

“我父親死了。”陳蜀忽然低聲道:“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好像我有一種預感,就像是冥冥之中他已經死去了無數次,我已經習以為常了。”

“不要亂說話。”千梧拍拍他,“明天你要去上墳嗎?”

“去吧。”陳蜀說,“肯定要去。”

“那把這個交給陳馬。”千梧一邊說著,一邊從口袋裡掏出東西來。

是那個小木匣,拉開,裡麵有一張畫。

畫上的煉獄子和煉獄午並肩而立,煉獄子神色淡然,而煉獄午紅唇獵獵,染透了朱砂。

“匣子是我弟弟的,我收拾東西沒找到,怎麼跑到你手裡去了。”陳蜀皺眉道:“裡麵的撥浪鼓呢?”

“我在街上撿到,沒見到什麼撥浪鼓。”千梧說。

“你畫這個乾什麼?畫那兩位大人送給我弟弟?”陳蜀把畫翻了兩遍,“你畫得倒是不錯,但我弟弟和那兩個魔鬼不熟。”

“你不懂。”千梧笑著撫摸小孩子的頭,“他倆是下邊的大人,讓你弟弟有了這個,算有靠山。”

“哦——”陳蜀恍然大悟,立刻關上木匣說,“那我收好。”

鎖鏈聲消失的一瞬,街道上的百鬼也都消失。千梧站直,在一低頭,陳蜀也不見了。

陳家小院在迅速分崩離析,整個村鎮都在漆黑的夜色下消無,仿佛一個被展示出的時空位麵又被折疊收好,裡麵的一切人和故事也都不再被關注。

隻有玩家們還矗立在原地,直到視野忽然轉換回他們進入村鎮前的路口,隻是原本入鎮的口變成了一片黑暗,而身後的黑暗褪去,重現神經之海。

海上如同極晝,兩艘小船在波浪中輕輕起伏著,向他們靠岸。

“結束了。”小白長鬆一口氣,“感謝大佬帶我們。”

妙妙低聲歎氣,“來時有三隻船,現在隻有兩隻來接了。”

大兵小隊三人中死了兩人,隻剩下聞力落了單。

“還好,這個副本雖然坑很深,但歸根到底沒有放逐者,大家也都很友好。”妙妙一邊登船一邊說,“對了,聞力,你要跟千梧他們還是跟我們?”

“誰也不跟。”聞力說,“我還不知道下一個副本會穿梭進哪條神經。”

話音落,周圍一片死寂。

已經登船的幾個玩家臉色發白,帶著驚恐看著他。

“你是放逐者?”千梧問。

聞力點頭,“嗯。”

“怎麼做到的,你和大兵茄子明明是一起來的。”千梧說。

聞力說,“這不難,上上次我穿梭時直接被放在了他們的船上。通常這種情況下,他們的記憶會自動模糊,強行加入我這個人。而我會跟著他們一直闖蕩在這條神經裡,直到他們都死去。”

“彆害怕。”聞力說著挽起袖子,“我不是什麼邪惡神經的人,甚至還和你們撞了指標。”

他的手臂上有一條藍色的神經,還有一條是淡淡的青色。青色和藍色很接近,如果不仔細分辨,還以為是兩條冷靜神經。但兩條神經一正一負,數值近乎完全相反。

“這是什麼意思?”江沉問。

“冷靜和衝動。”聞力說著歎了口氣,按按太陽穴,“我們神經的人就像先天不足,拿到兩個完全相悖的指標,從一開始就注定無法走出神經。”

眾人一片窒息,彭彭訥訥道:“那你——其實可以通過在副本裡殺其他的玩家,掠奪他們的神經啊。”

“是可以。”聞力搖搖頭,眼神有些恍惚,“但我從前是軍人,我的職責是守護,我怎麼能去傷害呢。或許就這樣吧,就在這些副本間永無止儘地闖蕩下去,直到死掉就去撐船,好像沒什麼不好的。在神經裡,我反而很少發作創傷應激,出不去就出不去吧。”

千梧聞言沉默,他忽然想到聞力那條義肢,和他風輕雲淡地上說出在任務裡被炸掉了一條腿。

原來如此。

海上忽然來了第三隻小船。

“是我的。”聞力說,“我要去下一個神經了。”

“等等。”江沉忽然叫住他,問道:“你能不能告訴我們,玩家為什麼會被神經放逐?”

“你們竟然不知道嗎。”聞力有些驚訝挑眉,片刻後又點點頭道:“也是,放逐者和原生玩家往往勢不兩立,說破關係時必有一死者。”

三個船夫各自在船頭坐下,背對著眾人,並沒有催促的意思,也完全不想彼此交談。

他們就像神經之海上的工具人,隻偶爾提點玩家,但也完全隨心。

聞力低聲道:“我無法解釋這個交織著無數神經的位麵為什麼存在,但我知道一根特定的神經裡,所有玩家是被同時拉進來的,就像是一群人成立一家公司。”

“這個我們也知道。”江沉說,“船夫說過。”

聞力點點頭,“我們遇到過一個船夫,死前是放逐者。他告訴我們,其實每一根神經形成時都是相同的,比如希望玩家永遠陪伴。但這隻是非常初始的形態,當一批玩家進來後,神經會選擇一個人,攀附於這個人的意誌生長,衍生出其他的性格。”

“這個人類似宿主。我們猜測,神經崇尚的兩種品質,也提取自宿主的信仰。甚至,神經的行事作風也會越來越貼靠這個宿主。”

眾人都聽得目瞪口呆,唯有千梧忽然扭過頭看向江沉。

江沉眼神微怔。許久後,輕輕拉起了自己的袖子。

保持冷靜,絕對理性,是他刻進骨子裡賴以生存的東西。

強大的共情,永遠體察彆人的感受,是他最愛千梧的特質。

更重要的是,神經偏愛千梧,這一點毋庸置疑。

聞力忽然低聲歎道:“據說,殺掉宿主就能殺死神經。”

江沉心中忽然一沉。然而轉瞬,他忽然聽到身邊千梧冰冷的聲音。

“你在騙人。”

千梧打斷聞力,犀利道:“如果殺掉宿主就能殺死神經,為什麼你們會變成放逐者?”

眾人俱是一愣,隨即恍然,仿佛被人從一個魘住的狀態拉出來。

“殺掉宿主,就會被神經放逐。”千梧說道:“或許,欺騙一整條神經的玩家淪落為放逐者,是你們給自己記人頭的其他算分方法嗎?”

聞力愣了許久。

許久後,男人忽然笑了起來。

“看來被我說中了。”

千梧輕蔑地瞥開視線,低聲道:“虧我們一直帶你,狼心狗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