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煉獄彼岸(1 / 2)

無限神經[無限] 小霄 13206 字 4個月前

傍晚時又下起雨,千梧醒來時還趴在客棧大堂的小木桌上,穿堂風撲麵而過,將暑熱一掃而空。淅瀝瀝的白躁雨聲中,有另一個沙沙的聲音在他身邊耳旁響起。

他扭過頭,江沉正坐在他旁邊寫字。

“唔……”他揉了揉睡得發紅的臉頰,坐起身說道:“寫什麼呢你。”

“沒什麼。”江沉隨手把紙折起來放進口袋,蓋上鋼筆筆帽,“你睡著了,我無事可做。”

“他們呢?”千梧扭頭看了眼樓上。

江沉說,“他們剛才出發去陳家了,今晚應該有大事發生,大家不肯躺在床上等結果。”

千梧打著哈欠歎了口氣,“怪操心的。”

江沉嗯了聲,“畢竟性命攸關。”

屈櫻走之前在鍋蓋下留了兩隻酥皮的紅豆餅,包在牛皮紙裡。江沉撐著一把大黑傘,千梧走在傘下,咬著餅吃。

“我進神經前就撐了把黑傘。”他嘶著熱氣說,“你說那把黑傘會不會是所謂的入口?”

“我們兩個是一起來的,入口應該是一個我們都接觸過的東西。”江沉說道:“想想,那天在酒會上,我們接觸過什麼?”

“難道是酒?”千梧說著挑眉,“我就覺得那天的酒有問題,喝得人頭暈目眩。”

江沉微妙停頓,“那是你喝多了。”

“難道你沒喝?”千梧挑眉,“我看見那麼多人舉杯朝你去了。”

江沉嗓音低沉,“沒喝。那天我本來準備逮住你說幾句話,哪有閒心和彆人喝酒。”

“喔。”千梧張了張嘴,“你把天聊死了。”

他低頭繼續吃餅。

餘光裡,江沉很不滿地瞟著他,但他卻裝作渾然不覺。用牙齒撕開酥脆的餅皮,吞下一口甜糯的紅豆沙。

“屈櫻手藝真不錯。”他笑著說,“回頭如果能一起從副本裡出去,要讓她做一桌大餐給我們。”

身邊的江沉沒吭聲,千梧一扭頭,發現他欲言又止。

“怎麼了?”千梧問。

江沉搖搖頭,隨手按上鼻梁,“沒什麼,隻是覺得很奇妙,她竟然是英的主廚。”

千梧勾起唇角,“嗯,嚴格算起來,我們在神經外都算有交集。”

兩隻紅豆餅,千梧隻吃完了一隻半,剩下半隻江沉咬幾口就解決掉了。

他們走到陳家時,雨剛好停歇,天色已大黑。街道空蕩蕩,江沉在陳家對麵的巷口腳步稍頓,片刻後指著巷裡說:“他們在這。”

千梧什麼動靜都沒聽見,跟著江沉走進巷子深處。

“千梧——”彭彭壓低的氣音從黑咕隆咚的深處傳來。

千梧加快腳步走近,問道:“見到煉獄子了嗎?”

“他巡街經過一次。”鐘離冶語氣如常,對著彭彭歎氣,“沒必要藏吧,我們又不是出來做壞事的。”

屈櫻也忍不住說道:“剛才他經過時不可能沒發現的,人家壓根懶得理咱們這些人,彆給自己加戲了。”

“這——”彭彭麵露猶豫,瞟到千梧後立刻不忿道:“不許笑!”

千梧斂起笑意,擺擺手,“抱歉,我以為天黑你看不見。”

一陣晚風穿巷而過,帶起一陣肅殺。

千梧忽然低聲道:“他就在這附近。”

“誰?”彭彭立刻緊張,“煉獄子還是煉獄午?”

千梧頓了頓,“都是。”

可隨後,街道上再次落於寂靜,仿佛千梧感覺失靈,什麼都沒有發生。

江沉無聲地翻動著法典,借著一道火折的光,看著上麵的小字。

今天千梧睡著時,法典上又出現了一行新的字。

【#2煉獄午是個幼稚的惡魔,他高興時或許就不殺人】

“到目前為止隻出現了兩條,如果今晚副本結束,我擔心我們又跳過了重要的采分點。”江沉低聲道。

千梧卻隻回頭漫不經心地瞟了一眼,纖細的手指在法典空白處隨便一指,說道:“煉獄午還是個愛嬌的惡魔,喜歡被哥哥讓著寵著捧著。煉獄午又是個脆弱的惡魔,當哥哥對他掏出鎖鏈,他會放棄掙紮。”

“你說什麼呢?”彭彭目瞪口呆,又看看法典,“這上麵沒有出現你說的話,這是不是猜錯了的意思?”

“不是。”江沉合上法典,“這本法典隻會出現與生存法則相關的規則。”

千梧無聲地笑了笑,說道:“還有最後一個采分點,待會去拿。”

江沉偏過頭看著他。

他輕聲道:“煉獄午是個倔強的惡魔,無論他對至親做過什麼,他都不希望童年的哥哥討厭他。”

沉重的鎖鏈拖地聲忽然劃破安靜的夜晚。

一道安靜寂寥的身影忽然擋住巷口,千梧看著煉獄子的背影,緩緩走了出去。

“你們怎麼還在。”煉獄子背對著他低聲道:“哪都有你們,你們這些新鎮民到底是來乾什麼的。”

“幫你揭開真相。”千梧說道。

一陣風過,煉獄子忽然回眸,那雙眼眸沉靜地注視著千梧,安靜背後卻壓抑著一絲悲涼。

千梧神情如常,“你知道了真相,煉獄就會放棄監管這座小鎮吧,該讓它回到原本的軌跡上了。”

煉獄子許久沒有說話,不知過了多久,他手上纏繞著的拖地的鎖鏈輕輕響動了一聲,他忽然說道:“你和小午小時候真的很像。”

“到底是哪裡像?”千梧問。

煉獄子頓了頓,“除了相貌不完全一樣,其餘的……如同一個人。”

江沉在背後沉聲開口,“你弟弟是個惡魔,有多凶殘狠毒,你自己心裡有數。”

煉獄子無聲而笑,“他小時候還不是這樣,小時候他也時常安靜下來發呆畫畫戳自己臉玩,但壞起來時真的一肚子壞水,捉弄我就是他的人生樂趣。對了,那時他還不是惡魔,他隻是一個小孩。”

江沉頓了頓,“你要這樣說,那確實——”

千梧偏過頭瞟著他,於是他把後半句話咽了回去,又冷漠道:“無論如何都不該把人和惡魔比。”

“或許吧。”煉獄子眸中的笑意忽然收斂,黑眸中一點冰冷,他低聲道:“一入煉獄終成魔,或許,我低估了他的殘忍,也高估了自己的包容。”

話音剛落,緊閉的陳家大門忽然洞開,正對著的祠堂門口,陳家男人陳大力躺在地上,頭硌著門檻,顯然已經失去了生命。

沒有任何傷口,也似毫無預兆,和前麵的人一樣突然而安靜地死去。

站在屍體旁邊,是一個矮小的身影。

陳蜀正對著屍體露出輕蔑的詭笑,隨著院門洞開,那絲神情瞬間消失,他似怔怔地低頭看著屍體,隨即一下子跪地,小手捏起地上的人。

“父親……”他聲音打著顫,“您怎麼——”

“不要裝了,煉獄午。”

煉獄子的聲音忽然遠去,千梧眼前一花,那道身影已經出現在院內,“陳蜀”的身邊。

“你從來裝不了我,說兩句話就會暴露。”他聲音裡如同積雪般寒冷,低頭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這麼多個輪回,你都是靠化形成我小時候的樣子,暗地裡重複殺死家人的嗎?”

陳蜀沒吭聲,跪在地上的小小身板在輕微的顫抖。

“當年。”煉獄子忽然一把揪起地上人的衣領,把他提起來,“是你一個一個獻祭了他們?”

陳蜀垂著頭,仿佛毫無生氣。

“說話。”煉獄子的聲音前所未有地壓抑,他手上加力,小孩纖細的骨骼在他施力下發出聲響。

“我已經成為惡魔了。”陳蜀忽然低著頭冷笑一聲,“絕人倫者入煉獄,難道要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在煉獄裡,在最底層苟延殘喘嗎?!”

他話音剛落,兒童稚嫩的身體忽然消失,風過,站在煉獄子對麵的,是和他一模一樣的兄弟煉獄午。

煉獄午眼下的紅痣愈發妖豔,他輕聲道:“怎麼發現的。我留下的朱砂?”

煉獄子視線低垂,煉獄午順著他的注視,低頭看見了自己腰間係著的那袋紅豆。

煉獄子腰上亦有一包。

一絲紅豆相思味,淡淡地繚繞在空氣中。

“原來如此。”煉獄午哼笑一聲,輕輕捏著那包紅豆,“我不該送哥哥禮物。”

“九殿。”煉獄子凝視著他,手上的鎖鏈逐漸染上愈深的赤紅,“如果九殿是你獻祭至親的原因,我無法容忍。”

“哥哥。”煉獄午忽然有些慌亂,他身形一閃,頃刻間到了門口,竟然是想逃。然而下一瞬,粗重的鎖鏈仿佛長了眼睛,從他背後將他掀轉過去,一聲沉重的劈啪聲,赤紅的鏈條抽在他臉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烙痕。

下一瞬,鎖鏈爬上了他的頸,緊緊地纏繞,他雙手扒住鎖鏈,灼燙使得他噝噝地吸著氣。

在這觸目驚心的兄弟鬥爭中,江沉卻忽然若有所思地說道:“我終於知道煉獄子為什麼覺得他和你像了。”

千梧神色平靜,瞟他一眼,“我預感你說不出什麼好話。”

“唐剪燭副本裡,你曾經被莊園主勒住過脖子。”江沉低聲道:“這個畫麵,和那日太像了。”

千梧沉默不語,過了一會,江沉忽然抬手在他頭頂摩挲。

“乾嘛?”千梧警惕地往旁邊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