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舊公寓(1 / 2)

無限神經[無限] 小霄 13097 字 4個月前

寫著五人名字的船票沉入海底,天空迅速黑暗,遠處海上忽然升起一簇煙火,筆直地衝上天,照亮空中的萬縷紅絲。

那簇火在高處炸裂,一座小島在火光中忽然出現。

“那就是裡島。”船夫一邊用力地撐著船槳一邊低聲說,“神經裡的真實世界。”

江沉站在船邊望著漸行漸近的島嶼,“如何定義真實?”

“最貼近你們對真實世界的想象,就是真實的世界了。”船夫平靜回答。

踏上島的那一刻,身後的一切消失無蹤。高樓大廈霓虹萬千,跑車嗡鳴著飛馳而過,他們仿佛憑空出現在這條街道上。

千梧稍怔忡的片刻,江沉攬著他的胳膊把他往裡推了推,騎著機車的黃毛青年一聲口哨揚長而去。

伴隨著那聲口哨聲,久違的帝都夜晚撲麵而來。

“我甚至懷疑能找到我從前的學校。”彭彭瞠目結舌,眼睛到處盯,“我去我去,這是不是那個哪?那個那個,帝國美術館附近!”

屈櫻眼眶微微泛紅,低聲道:“從這開車三十分鐘就能到我的餐廳。”

鐘離冶說,“我的診所在郊區,但人都站在帝都的大街上了,再遠又有什麼好怕的。”

“你們冷靜一點。”江沉打量著左右,“這都是假的,看看街上這些人。”

街上人潮洶湧,眾生百相,穿JK的女生戴著耳機行走,出租車停下,女白領塗上了鮮豔的口紅,指尖晃著誇張的耳環推開酒吧的門。小酒館門口,大叔用粉筆擦掉了黑板上的新鮮海膽特供幾個字,掛上售罄的牌。

千梧輕輕點頭,“確實都是假人。”

“這怎麼看出來的?”彭彭皺眉嘟囔,“我瞅著都比我還真呢,你不信,我現在上去掀那JK的裙子,她鐵定會打我。”

“我跟你賭她會哭著跑開,比打你更常見的套路。”千梧手揣在口袋裡,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每個人的反應都太僵化了,看他們一秒,就能猜到他們要去乾什麼,下一步會有什麼動作和反應,這還不夠假嗎?”

“你這樣一說……”彭彭忽然警覺,“好像是的哦。”

“也就是說這其實是神經仿照我們的世界捏造出來的假象,是一種精神犒勞。”鐘離冶歎了口氣,停住腳步道:“即使我們回家也無法遇見真實的朋友家人。這樣的話,似乎也沒那麼想回我那小破診所了。”

眾人在一起小聲商量下一步去哪,千梧抬頭環望林立的樓宇,目光遠遠地鎖定不遠處一座高塔。從東數第二列上麵第二個窗,那是他曾經在帝都的公寓。上大學後開始租,他和江沉曾在那裡生活了很多年。分手後他便離開了帝都,天南海北到處旅居,打著尋覓靈感的幌子,刻意回避這座城市。

“你們有人住得近嗎,我們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屈櫻問道:“這個時間英早就閉店了,去了也沒用。”

眾人集體沉默,彭彭忽然朝江沉看過來,“你呢,你難道不該有一座城堡嗎?”

“想什麼呢。”江沉無奈道:“軍部離這至少七八十公裡,江家在北邊。”

千梧輕輕歎口氣,“那,有人身上有錢或者手機嗎,找個酒店住吧。”

“手機大家都有,但當初進了神經就沒信號,現在早沒電變磚頭了。”彭彭一邊說著一邊抻開福袋開始掏,掏了半天,忽然發現江沉站在旁邊一動不動。

“你連手機都沒有嗎?”

江沉猶豫片刻,“進來前,我在一個酒會上。”

彭彭:“So?”

江沉不語,千梧忽然挑了挑唇,“江少帥參加酒會哪用隨身帶手機,請人敘舊都要打發勤務兵跑腿。”

“原來如此。”彭彭恍然大悟,“貧窮限製了我的想象力。”

千梧扭過頭,江沉正有些無奈地看著他,片刻後低歎一聲擺手道:“算了,我在這附近有間私宅,就是很久不住了,走路十分鐘,你們跟我來吧。”

千梧心頭忽然一顫,抬眸望去,江沉已經轉身往那條熟悉的街道上走去了。

這是帝都市中心,聲色犬馬與神秘幽靜交織。繁華的酒吧街往後繞兩條街道,就是安靜的居民區。

江沉身上的風衣有些褶皺,頭發也稍淩亂,但他轉身走入那個久遠記憶中的小區時,背影卻依稀還和當年一樣。

千梧腳步緩慢,和另外三人一起跟在後麵。

“你們聽聽他說的是人話嗎,這什麼地段啊,有私宅,還很久不住?放著收租也能養活十個我了!”彭彭一邊左右環顧一邊嘟囔,“有錢人就是燒的!”

“彆用有錢人這三個字來說江沉,帝**隊指揮官和富豪壓根不能算一條道上的。”鐘離冶淡笑著走在他身邊,“往昔之門是真實的過往,裡島卻是虛假的現在,有點意思。”

千梧安靜地走在三人之中。當所有這一切和江沉即將帶他回到那間公寓交織起來,恍惚中他竟有點難分辨何真何假,什麼是過往,什麼是現在。視線中皆是江沉的背影,腦子裡想的,大概也是他。

江沉停在熟悉的樓門前,卻忽然蹙眉道:“怎麼回事。”

千梧抬眸看去,原本該是直棟電梯的門口卻掛著一塊不倫不類的霓虹燈牌,上麵用五彩斑斕的燈管寫著幾個字。

裡島夜店。

今夜通宵,有駐唱,歡迎玩家光臨。

“不會吧,連這裡都有觸發?”屈櫻嚇一跳,“而且入口剛好在江沉私宅?”

彭彭用刀子眼盯著江沉,“說!你到底跟神經什麼關係?”

“沒關係。”江沉聲音有些不悅,似是對神經隨意篡改這一處入口非常不滿,“無論剛才我們決定去哪,應該都會觸發這個入口。”

“進去看看。”千梧說。

推開那道門,爆炸的音浪瞬間灌入耳朵。射燈在黑暗的舞池中瘋狂搖擺,到處都是人,一進來千梧就被一個喝多的家夥撞了一下,那人回頭似乎想說對不起,但轉頭就踉蹌著瘋狂往門口跑去。

“這哥們是要吐。”彭彭嫌棄地鎖著肩膀,“噫,這地方倒做的挺真的,你看舞池裡那一通魔鬼的步伐,太真實了。”

包間卡座爆滿,舞池也無處下腳,來往服務生要費力在人群中走出一條蛇形的路線。

但吧台正中央卻空著五個小圓凳,那片空地與周遭的擁擠格格不入,在昏黃的牛角燈光下,像是在等待著他們。

千梧等人剛落座,電音戛然而止,人群中忽然靜謐下去,片刻後又爆發出一陣瘋狂的掌聲和尖叫。

舞台上聚光燈亮,戴著麵具的女歌手拖著鮮紅的長裙走上台。

“今晚我會唱九首歌。”她對著台下羞赧一笑,不多介紹,立刻扶住立麥開始歌唱。

歌聲柔和馥鬱,歌詞不知是哪國語言,很是抒情。

喧鬨瘋狂的氣氛被歌聲衝散,客人們紛紛回到各自座位,三兩個舉著酒杯依偎在一起一邊聽歌一邊低語。

“這就是神經的款待嗎,請我們夜店一遊?”彭彭歎氣,“起碼得來點吃的吧。”

他話音剛落,對麵的酒保忽然笑道:“有吃的。”

他一邊說一邊從下麵端出餐盤。

炙烤的肉串拚拉麵,噴著熱騰騰的白氣,還有琳琅滿目的甜點。酒保將食物擺滿麵前的吧台,又轉身端出酒來。

彭彭二話不說埋頭開吃,屈櫻和鐘離冶也動起筷來。

千梧笑著看他們片刻,挑了一杯深茶色的酒,聞過後輕輕嘗了一口。

“是烈酒吧。”一直不出聲的江沉忽然道。

千梧停下動作看著他,“不是酗酒發作,隻是隨心想喝,你介意?”

江沉笑了笑,“幫我遞一杯。”

歌女一曲罷,換了一首更低沉婉轉。千梧把酒遞給江沉,將椅子向後轉至麵向舞台,說道:“我以為你會對烈酒有心理陰影了。”

“那年確實喝了太多違心酒,現在想起來仍然覺得胃痛。”江沉將杯中酒一飲而儘,伸手越過千梧又拿了一杯,低沉道:“但酒量確實練出來了,如果能放鬆地喝酒,也沒什麼可陰影的。”

“在這種鬼地方,你很放鬆?”千梧挑眉。

江沉輕輕勾唇,杯子探過來在他酒杯上清脆地一碰,“你從前不碰酒,我們相識十五年,仔細想想還沒一起喝過酒。”

千梧看著他慢慢喝第二杯,問道:“房子,你買了?”

“買了。”江沉點頭,看著舞台上的歌女。

千梧思索片刻,“什麼時候?”

江沉說,“前年。你不住帝都後我又續租了大半年,後來房主說要轉手,我索性自己買下來。住久了,已經是自己家了,見不得他賣。”

千梧聞言不語,江沉過了一會又說,“但我沒回來住過,這地方離軍部太遠,從前是因為有你我才兩頭跑。”

“哦?”千梧挑眉:“那當年還真謝謝了。”

江沉笑笑,“其實我給你發過訊息,郵件也發過,房門密碼沒變,你常常回帝都辦事可以來住。”

“不好意思。”千梧喝一口酒,“大概被自動分類垃圾郵件了,沒收到。”

江沉笑看他一眼,抬手解開了袖口的扣子,轉身又拿了一杯酒。

神經是什麼蓄謀不得而知,但千梧知道這酒很烈。入口還算柔和,半杯下肚就開始上頭,但江沉一會功夫兩三杯,依舊神色泰然。

“你倆怎麼不吃啊。”彭彭在後頭嘟囔,推了推千梧,“下一個副本裡指不定有沒有正經飯呢。”

“吃點東西吧。”江沉也說道。

千梧轉身放下酒杯,忽然盯著彭彭問:“你就沒什麼想對我說的?”

“啊?”彭彭筷子一絆,從嘴裡拿出來,“說啥啊?啊,感謝你帶我上島,因為有你我才能吃上——”

“不是這些。”千梧笑了笑,“一起走了三個本了,我們五個還從沒坐在一起交過底。”

話音落,鐘離冶和屈櫻放下筷子看過來。

千梧輕輕笑著,醉意將他的麵頰染上少許緋紅,他的視線似是漫不經心地在對麵三人臉上掃過,問道:“在外麵無法生存的人才會進入神經,但我看你們三個都很正常的樣子。”

“你不也很正常嘛。”彭彭咂咂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