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九回豔(2 / 2)

無限神經[無限] 小霄 9849 字 5個月前

舞台上的女鬼聽到前男友三個字時,罕見地露出了一絲迷惑的表情。她上下打量了千梧一通,默默消化掉驚訝,又問道:“還有嗎?”

“他爸媽。”千梧頓了頓,“可惜已經不在了。”

阿九不說話,千梧又想了想,說道:“我是個畫畫的,有很多很多人喜歡我的畫,他們大概也算吧。”

阿九眸光波動,看著他,片刻後一滴眼淚從眼眶中氳出。

千梧很難想象,那樣一雙臟汙的眼眸,竟然還能流出如此清澈的眼淚。

但他隻驚訝了一瞬,轉而又明白過來。

阿九是個藝術家,藝術家當有赤子之心。無論外表如何,內裡都是清澈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千梧好像明白了一點什麼,低頭看著地麵喃喃道:“你不是很愛曲京嗎,為什麼我提起那些追捧我的人時,我卻覺得你好像很難過。”

“我曾經確實很愛曲京。”阿九低聲說,嗓子裡沙啞得像是含了一大把沙,再也不可能唱出那樣柔情似水的聲音。她伸手捂著喉嚨說道:“或許是我死得太突然太快了,到現在,我都不知道這份愛有沒有消失。”

千梧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他回頭望著門口。

目光穿過那條幽黑狹長的走廊,曲京大舞台的門緊關著。這裡除了他和阿九之外沒有第三個人,沒有江沉。

隻這一點,千梧確信自己隻是在一個幻境裡,於是他努力從阿九帶來的巨大的難過中掙脫出來,問道:“你希望我幫你做什麼?你手上有選票嗎?”

阿九聞言明顯驚訝,她猛地回頭看向千梧,似是難以置信。

“被我猜中了?”千梧試探著上前,“你死得很突然,那麼你的選票應該還在你生活過的地方。我在房子裡沒有找到你從前的房間,或許是被發爺重新裝修改造過,你從前住在哪?”

阿九望著他不說話。千梧踏上舞台,近距離對視下,他再次情不自禁忽視了那雙美目中的汙濁,隻能看見一個清澈而脆弱的靈魂。

“告訴我,這樣我才能幫你。”千梧說道:“他毀了你熱愛的一切,你的觀眾,你的一生,你不想報複嗎?”

“你是個畫家嗎?”阿九忽然嘶啞著問道。

千梧一頓,點頭,“嗯。”

阿九聞言溫柔地笑起來,啞聲道:“你很好,像你這麼好的人,不應該去討好觀眾的。”

“什麼?”千梧忽然想起今天發爺說的話,“他強迫你做了不喜歡的曲子,討好觀眾?”

阿九又不說話了。

她似乎總是欲說還休,隻言片語,引導人往無數種可能上猜去。

“他一點也不重要。”阿九忽然語氣冷下來,“我從來沒有在意過那個商人。”

千梧待要再說什麼,耳邊卻好像忽然傳來了一個有規律的砰砰砰的聲音。那聲音很飄渺細微,起初他隻覺得自己是耳鳴,後來恍惚間又忽然想到或許是那個撥浪鼓。

他瞬間警惕起來,向後退一步,然而就在那一瞬間,阿九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千梧,彆走我的老路。”阿九拉著他的動作沒有半份強硬,那隻手甚至是柔軟的,讓人不舍得用力掙紮,生怕反而傷害了對方。

她輕柔地撫摸著他畫畫的手,低眉溫柔道:“彆畫了,彆畫了。他們不值得。”

“不可能。”千梧忽然覺得心頭發冷,他看了阿九一會,耳邊的鼓聲越來越響,他一把扔開了阿九的手。

“我會幫你,但你不要管我的事。”千梧說,“他們不值得,我隻是為自己畫畫。”

最後一個字落,阿九的身影忽然消失不見,千梧正要轉身找,忽然像被人從身後重重打了一下,他一下子跌坐在地。

睜開眼的那一瞬,先進入感官的是一絲淡淡的血腥氣。

“千梧,醒過來!”江沉慌亂的聲音響起,他一遍遍呼喊道:“千梧,千梧,清醒點,千梧!你醒醒!”

千梧睜眼,躍入眼簾的是一把匕首,鋒利的刀刃被人緊緊攥住,鮮血順著刀刃和手掌的連接處流淌,密集地滴滴答答掉在地上。

千梧心裡一抖,他正左手拿著匕首,朝自己放在地上的右手斬去,而江沉跪在他麵前,一手扳住他持刀的手腕,另一手直接攥住了鋒利的刀鋒。

撥浪鼓被丟在一旁,江沉身體輕輕地顫抖著,神誌不清的人已經醒來,他卻仍然不敢鬆力。

攥在千梧手上的那股力大得可怕,不難想象剛才是一場怎樣頑強的拉鋸。

千梧猛地卸下力氣,“你……!”

江沉在那一瞬直接手刀劈在他手腕上,迫使他鬆開了匕首,攥著刀鋒的那隻手向後用力將匕首遠遠拋開,手心上皮肉翻卷血肉模糊,江沉一把將千梧死死抱在懷裡。

“撥浪鼓你好像聽不見,我差點攔不住你。”他的聲音打著顫,“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他們很多年不曾擁抱。

記憶中,上一次江沉抖成這樣,是元帥和夫人出事的那天。

千梧在他懷裡愣了許久才逐漸反應過來,他緩緩鬆開撐在地上原本要被自己斬斷的右手,輕輕撫上江沉的後背。

“江沉。”千梧輕聲道:“你受傷了。”

江沉沒有吭聲,他抱了他許久,才似是從巨大的恐懼中稍微掙脫出來,緩緩鬆開手。

指揮官先生力竭地癱坐在地,喃喃道:“差一點,就差一點你就再也不能畫畫了。”

千梧猛然站起來,拉著他的手臂,“回去找鐘離冶。”

“我手沒事,看著嚇人,全都是皮肉傷。”江沉擺擺手,隨手抽出軍刀將衣服袖子切下一條,把手隨意地纏上。鮮血再次洇過布料,千梧皺眉正要拉他回去,江沉卻又說,“等會。”

他一邊說著一邊蹲下,手掌輕輕摸著地板上的鮮血。

“你乾什麼?”千梧蹙眉道:“你是瞧不起皮肉傷麼,先回去包手。”

“這裡或許有東西。”江沉說道:“昨天蔣陽陽,今天你,你們從幻境裡掙紮出來跌倒在地時,手都撐在這一塊地磚上。”

千梧聞言微愣,走過來說道:“都是在舞台中央,倒下來撐在一塊地磚上,很可能是巧合吧。”

“不是巧合。”江沉搖頭,“昨天她跌下去的角度就不太對勁,你也是。你們都該是向前撲倒的,偏偏都坐在地上,手撐住了這裡。”

他說著,用沒受傷的那隻手豎起軍刀,刀鋒順著木頭地板的縫隙伸入,試探著一撬。

陳舊的木舞台毫無困難地被撬開一塊木磚,江沉將那塊磚抬起,看著下麵露出的妝奩。

紅木妝奩,嵌滿華麗的珍珠,在一層灰塵下卻更顯得美麗。

像是封印著隔世的淒美。

“你來開。”江沉把箱子推給千梧,“需要兩隻手,我手疼。”

千梧看了一眼他纏著衣料的手掌,果斷接過軍刀強行撬開了妝奩上小小的鎖頭。

開盒前,他照例用袖子拂去了妝奩上的灰塵,而後輕輕掰開了鎖扣。

一張泛著淡淡光澤的牛皮紙,上麵寫著娟秀的兩個字。

雪柔。

“這是阿九的選票。”江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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