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遲硯啞聲道:“我們隻是同窗好友。”
幽王輕笑出聲:“既然你們清清白白,那就不用擔心什麼了。”
可誰知道尋常往來落在幽王眼裡,會不會也是逾越之舉?柳遲硯有心想繼續分辨,最後還是隻能問:“我可以出去了嗎?”
幽王鬆開他,神色莫測地看著柳遲硯往外走。
柳遲硯走到門外時,背脊已經一如既往地挺直。他與迎麵遇到王府侍衛、仆從輕輕點頭示意,看起來仍是個端方優容小公子,而不是幽王養在府中禁/臠。
很快地,柳遲硯走到了會客花廳中。
竇延已經等了好一會,見柳遲硯邁步走了進來,瞧著神色如常,他暗暗鬆了口氣。
“叫你擔心了。”柳遲硯麵含歉意,坐下親自為竇延斟了杯茶,“我沒什麼事,明兒就能回國子監去了。”
竇延望著坐到近前來柳遲硯。
病了一場,柳遲硯此時一臉病容,看著有些憔悴。隻不過他這人看似風一吹就倒,心性卻分外堅定,是以休息一整天後眼中便又恢複了往常奕奕有神。
隻不過他脖頸間仍有些掩不去淤紫痕跡,唇上似乎也有傷口。
明眼人都看得出幽王對他做過什麼。
“這幾日博士們無心講學,沒講什麼要緊東西,隻叫我們靜心溫書。”竇延道,“你多休息兩天也無妨,不必急著回國子監,若有什麼要緊事我幫你記下來就成了。”
柳遲硯本就是強撐著來見竇延,聽竇延明顯要替自己遮掩,反倒有些撐不下去了。他垂下眼睫,詢問道:“很明顯嗎?”
竇延見柳遲硯這副模樣,一下子啞了。
自古以來讀書人都不屑於佞幸往來,柳遲硯與幽王這重關係被旁人知曉了,幽王自己必定是不在意,柳遲硯卻注定會被眾人唾棄。
沒等竇延想好怎麼寬慰柳遲硯,柳遲硯卻已經朝他笑了起來:“不管怎麼樣,你還認我這個朋友便夠了。”
他之所以會擔心被竇延他們發現,本就是因為不想失去竇延這個好友。
眼下看到竇延絞儘腦汁想要安慰他,他一顆心便安定下來。
柳遲硯輕聲說:“像我這樣人本就不會有很多朋友。”
竇延道:“你很好,大家都很喜歡你,彆這樣妄自菲薄。”
柳遲硯道:“那我再休息兩日,你幫我向張博士告個假。”他頓了頓,想起幽王那滿含惡意警告,笑著催促,“時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彆讓伯母她們擔心。”
竇延見柳遲硯神色鬆快,不似勉強,便起身說道:“好,我先回去了。”他把路上買來果脯推到柳遲硯麵前,“這家果脯不出名,但挺好吃,鄰裡都挺愛買,可以拿來送藥。”
柳遲硯坐在原處等竇延離開,才端起麵前茶喝了一口。
茶有點涼了,入口十分苦澀。
他又喝了兩口。
苦意在口中蔓延。
柳遲硯打開竇延帶來果脯,取了一塊放進嘴裡,輕輕地咀嚼兩下,清甜果香把苦味驅趕得一乾二淨。
真甜。
這世上總歸還是好事比壞事多。
幽王正在書房處理正事,聽人過來一五一十地回稟兩人見麵情況。得知柳遲硯挺喜歡竇延送來果脯,他眉頭動了動,隨口吩咐道:“叫人去把那家店裡果脯全買回來,他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不過是一包果脯而已,有什麼好稀罕?
若不是還有事要商量,他現在就去把那玩意扔了!
等到事情忙完了,幽王才想起早前有人通傳說柳乘舟那小子想見柳遲硯,在外頭跪了老半天。
幽王把部屬都打發走,叫人把柳乘舟帶過來問話。
主要是問柳家是不是窮得吃不上飯了。
柳乘舟微愣,說道:“沒有,哥哥換了一批管事,今年府中寬裕了許多,這個月還給府中仆從加了月錢。”
幽王神色沉沉。
既然柳家不缺錢,柳遲硯做什麼去賣字賣詞?柳遲硯那總是強作無事模樣在幽王腦中掠過,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說到底還是柳遲硯骨子裡那股子清高勁作祟,想來他不覺得自己是這個柳家人,便不想靠柳母陪嫁過活。
依他這種性子,就算給他再多錢他也不會花。
真是有夠麻煩。
柳乘舟見幽王久久不語,心裡有些忐忑,怕自己說錯了話害了柳遲硯。他結結巴巴地問:“殿下,我可以去看看哥哥嗎?”
幽王直接否決:“不能。”他朝外麵吩咐,“來人,送柳二公子回府去。”
這個一口一個哥哥小子實在太礙眼了。
就算這小子在外頭跪斷腿,他都不會和柳遲硯提半句,平白增加這小子在柳遲硯心裡分量!
他倆本就不是多親近兄弟,這小子隻需要當個被柳遲硯嫌惡庶弟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