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2 / 2)

溫映寒知道她在拿捏著措辭,相敬如賓?隻怕是甚寒吧。

她起身踱步到窗前,“當年我是如何嫁入皇子府的?”

明夏望著她的背影,眸光有一絲閃爍,“娘娘當年是被賜婚給還是七皇子的皇上的,老爺明明已經認同了您與八皇子的婚事,卻不料聖旨一下一切成了另一般模樣。娘娘雖不想嫁但也無可奈何。”她抽噎了一聲,“當年皇位之爭甚是激烈,皇上是為了得到鎮北侯府的助力,娘娘自嫁過去便是一人獨居王府的。”

窗外晦暗的光線透過窗柔柔地灑在溫映寒身上,原本便瘦削的身量在這樣的映襯下更顯不堪盈握,一雙動人心魄的眼眸遙望著窗外的場景,屋子裡是說不出的沉靜。

自明夏提起八皇子時,她便已經輕輕蹙了眉心。聽著明夏的描述,就好像她與八皇子兩情相悅一樣。可她即便失了記憶也清楚地明白,她喜歡的人根本不可能是八皇子。

因著幼年與文茵公主要好,溫映寒與宮中諸位皇子也都相識。倒不是說八皇子為人不好,沈宸卿性子溫和儒雅,常常一身淡色的衣衫一把折扇,玉樹臨風,廣受城中貴女們的青睞,就連對待宮人他也是一貫的溫潤,宮女們也不曾懼怕於他。

可溫映寒偏偏不喜歡這樣的,說不上為什麼,就是出於本能地想要疏遠,平常在宮中望見也是點到為止地行了個禮,最多同文茵在一起的時候同他淺談幾句。父親原想將她嫁給八皇子的事,讓她實在有些琢磨不明。

明夏到底也隻是個丫鬟,跟在她身邊隻能看到些結果卻未必能知道這其中的緣由,許是理解差了也未可知。

隻是皇上他……當真是為了權勢娶她的嗎?

溫映寒抬眸望向遠處厚厚的雲層,即便失了這樣多的記憶,她也仍記得她第一次見沈淩淵的場景。

隆冬的天裡,飛著鵝毛大雪。她去赴宴卻找不到文茵,一時也不想擠在那些貴女們之中,便獨自溜了出來。

白雪皚皚的湖心亭,不知是誰擺了一把古琴在裡麵。一曲白雪,她再抬眸時,亭外已不知何時站了一人。

他深色的披風上已落了些浮雪,墨色的長發半束而微垂,一身藏青色錦緞而製的衣衫上繡有繁雜的暗紋,鳳眸狹長而深邃。

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漫天飄雪之下一切仿若出自上古絕美的畫卷。溫映寒一怔,指尖輕搭在琴弦上最終隻能微微頷首算作了回應。

也是事後她才從文茵口中得知,那日的男子正是七皇子沈淩淵。

芸夏從門外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溫映寒孑然而立地正站在窗前沉思的樣子,她輕輕走到她身側福了福身子,“娘娘,淑妃和朱婕妤已經都送回去了。”

溫映寒斂了斂神色,輕輕點了點頭,“送回去就好,我沒什麼胃口,扶我回寢殿吧。”

芸夏垂了視線,“娘娘,還有一事。”

“何事?”

“皇上那邊派了人,說晚膳的時候會過來。”

藏在袖子裡手指在不經意間輕輕攥了攥,溫映寒微微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這可能是她失去記憶後與他的第一次相見。

皇上登基已經過去了半年,她卻嫁與他已有一年半的時間。無論是從前在王府,還是在這深宮裡的日子,對她而言都是一片空白。一時竟有些不知該如何同他相處了,況且現在,他應該是深深地厭惡著她的吧?

“去準備吧。我有些乏了。”

……

然而沈淩淵並沒能如約而至,晚膳前王德祿曾過來回過一回話,說皇上臨時有要緊的前朝政務要處理,晚膳就暫且不用了。

溫映寒估摸著這是他今晚不會過來了的意思,便命明夏替她卸去了金釵,換了件在寢殿中穿著的常服。

屋外起了風,靠近窗邊的燭影微微晃動了兩下,沉靜地燃燒著。芸夏替她將門窗關好,又熄了兩盞燈,“娘娘今日累了,還是喝了藥早些休息吧。”

盛著墨色藥汁的瓷碗在小桌上放了多時了。溫映寒手中輕撚著家中先前給她遞進來的信件,“嗯,過會子就睡了,你們先下去吧。”

這是她下午回寢殿後叫明夏幫她翻出來的,信上的內容無疑是叫她在宮中想想辦法,在皇上麵前替家裡求情。

纖長的指尖掃過上麵的字跡,最終沉了沉,將信紙隨意折了放回到麵前的信封裡,溫映寒望著桌角上熱氣氤氳的藥汁,還未飲下舌間便已泛起了苦意。

少喝一次,應該也不打緊。

她端了藥起身往窗邊的盆景旁走,一點藥汁將將要斟下去。就聽身後驀地傳來一道男聲。

“在做什麼?”

那聲音低沉醇厚,隱隱帶著些磁性,在這清冷的寒夜裡顯得格外好聽。

溫映寒手指一顫險些未拿住手中的瓷碗,她忙回頭望去,隻見那人身著一身赤黑色的金龍盤紋緊袖衫,下著黑色金絲團雲靴,鳳眸狹長,五官立體,腰間係著的質地上好的如意佩愈發襯托出他渾然天成的貴氣,隻消一望她便認出了這人是沈淩淵了。

即便換了衣著,那人卻始終未變。

溫映寒將瓷碗放到一邊,忙蹲下身行禮,纖長微彎的睫毛輕掩住她的視線,她不敢再去望他的眼睛。

猛烈跳動著的心臟仍未平複下來,溫映寒不由得暗中抱怨,他怎的走路都沒有聲音的?

沈淩淵薄唇輕抿,眸間的神色深不見底。她這副畢恭畢敬行禮的樣子,他已經在無數個白天和夜晚裡司空見慣了,那雙好似含情的眸子裡永遠透著淡淡的疏離,仿佛什麼對她而言不過是雲淡風輕。

若不是從禦醫口中確認了她失憶的事,他幾乎都要懷疑麵前這個人是不是真的把過往的事情全都忘記了。

果然,人的性子是不會變的。

焐不熱。

三年的空白,足夠她將他從印象中徹底抹去,從前冷著卻好歹還認得,如今怕是連最後的念想也忘記了。

溫映寒未敢抬頭,卻知道對方仍在望著自己,她低低地開口:“皇上……”

“皇後還認得朕?”話一出口沈淩淵便有些自嘲,隻瞧著自己身上這身金龍紋的錦袍,整個大盈朝也不會有第二個人敢如此穿著了。

罷了,他還在期望些什麼呢?

溫映寒不知他為何會這樣發問,雖然失了這些年與他相處的記憶,但也不至於連沈淩淵這個人她都認不出了。

溫映寒朱唇輕抿了兩下,輕聲開口:“臣妾還認得的。”

沈淩淵一怔,下一刻便見她重新蹲身行禮。

“皇上萬福金安。”

緊握的手指緩緩在身側鬆開,沈淩淵喉嚨上下滾動了一下,不著痕跡地將視線移向一邊,最終將落在了她剛剛放在角落裡的湯藥上。

“起來吧。”他聲音間帶了些克製地低緩,宛如不見她便不會讓自己重新深陷。

溫映寒垂著頭未注意到他神色間的變幻,心底悄悄鬆了一口氣,好在自己剛才想將藥倒進盆栽裡的動作未被人發現。

雕著祥雲瑞獸的赤金香爐裡靜靜燃著些安神的香料,雲霧輕飄飄地縈繞在屋子裡,兩人各自想著旁的事,一時之間,靜默無言。

“先將藥喝了吧。”沈淩淵驀地開口。

溫映寒點點頭應了,自知是躲不過了,隻好將藥重新端了起來。苦澀的藥汁席卷著味蕾,她習慣性地直蹙眉。

沈淩淵甚少見到她這般將情緒表達出來的模樣,視線不經意間又重新回到了她身上。

她穿得單薄,身上隻著了一件睡覺時穿的寢衣,人像是又瘦削了很多,原本就纖細的腰肢顯得更加不堪盈握。

想起之前禦醫說她不能再受寒的話,沈淩淵薄唇輕輕抿了抿,“地上涼,回榻上去。”

柔軟的床榻之上早已鋪好了錦被,看著溫映寒老老實實地坐回去了,沈淩淵隨手般地將被子拉到了她身上,難得見她如此乖巧。

少女麵容姣好,膚若凝脂,從這個方向剛好能看到她纖長微彎的睫毛隨著呼吸輕顫,所有的情緒也都被隱藏在那雙動人心魄的眼眸間。

這樣的認知無比使人清醒。

沈淩淵覺得自己永遠看不透她所想的是什麼,從前是這樣,現在亦然。

與其陷入新的輪回,倒不如這樣罷了。

自討沒趣的事做得多了,便不想再繼續了。

薄唇間泛起淡淡的自嘲,沈淩淵將鳳眸間的情緒悉數收斂,漆黑的眼眸深邃而幽暗,頃刻間恢複了一貫的冷靜自持,更添了幾分克製。

“既無大礙了,朕便回去了。”

溫映寒微微一怔,感受到了周遭氛圍的變化,心底沒來由地發慌。

他原也沒指望她能有所回應。最多不過是句“恭送皇上”,清冷又毫無意義。同樣的話他從她口中聽過千萬遍。

窗外的風呼嘯得越發厲害,烏雲翻滾卷積著湧動,似是有一場風雨要來。

沈淩淵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過了今晚,他便再沒有需見她的理由了吧?

閃電劃破夜空,驚雷聲接踵而至。

沈淩淵轉身欲走,卻在下一刻被人驀地從身後緊緊攥住了衣袖。

他聽見她聲音極小地輕輕開口:

“……沈淩淵。”,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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