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2 / 2)

幾個宮人垂著頭二話不說將一個被五花大綁的小太監押了進去,身後一踢,直直地讓他跪在了大殿中間。

薛慕嫻微微一笑,“娘娘,就是這個太監了。做事這般不當心,實在罪該萬死!”

那小太監被堵著嘴,說不出一句話,聞言嗚嗚地發出聲響,不住地掙紮。幾個人又將他壓了下來。

溫映寒眉心緊蹙,頓時明白這是薛慕嫻拉了替罪的羊出來。

她聲音微冷:“將他鬆開。”

薛慕嫻拿帕子掩了掩唇,“這可不行,衝撞了娘娘如何是好,再說了他滿口汙言穢語,怎能汙了皇後娘娘的耳朵?”

薛慕嫻給宜嬪使了個眼色,對方立刻按照先前演練好的那般,撲跪在溫映寒跟前,“皇後娘娘,您可要替嬪妾做主了,嬪妾和娘娘都吃錯了藥,傷了身體,這小太監罪該萬死!”

溫映寒垂眸望了她一眼,“哦?宜嬪也傷了身體?”

劉嘉宜指著自己的唇角,“娘娘得的是風寒之症,嬪妾的病症卻與您相反,誤服用了您進補的藥材,您看……”

她唇邊起了一顆小小的燎泡,倒也不起眼,其實根本不是喝藥喝出來的,純粹是做了虧心事夜裡睡不好,上火急出來的。

“還請娘娘為嬪妾做主懲戒了這個太監!”

薛慕嫻微微笑了笑,抬步走上前假意俯下身去攙扶宜嬪,“這太監害了嬪妃還害了皇後娘娘您,實在該死,來人,將他拖下去杖斃了。”

“等等。”溫映寒聲音微沉,斂袖起身,湖藍色的長衫猶如水波粼粼莊重而不失明豔,她居高臨下地望著身前做戲的二人,“事情還未查清,怎能隨意將人杖斃?”

薛慕嫻神色微斂,鬆了扶著宜嬪的手,起身與溫映寒對視,“過來之前嬪妾已經查清,人證物證確鑿,還將正要抓藥的他抓了個正著,如今證人都在門外候著,娘娘若想一一聆聽,嬪妾也可將人都傳進來。”

溫映寒眉心微不可見地輕蹙了一下,薛慕嫻敢這樣說便是已經毀滅了一切證據,做好了充足的偽證,知道任由她怎麼查下去,最終也會是同樣的一個結果。德坤宮消息傳出去的速度當真是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快。

她若是不答應將人處置了便是包庇縱容,她若是應下了便是白死了一個無辜的人。

薛慕嫻這一招當真是陰險。

“還不來人將這膽大包天的奴才壓下去杖斃了,留在這裡汙了皇後娘娘的眼嗎?”薛慕嫻厲聲下令。

進來的宮人皆是她的人,立刻開始把小太監往外拽。

“等等。”

薛慕嫻上前一步攔在溫映寒身前,“娘娘這是要包庇這個小太監了?”

溫映寒一頓,淡淡地笑了笑,抬眸望向薛慕嫻的那一瞬間,生得極為動人的眸子裡儘是寒涼。

薛慕嫻莫名地一陣發慌,她隨即穩住了心神,重新對視了上去,可溫映寒剛剛的神色卻像是轉瞬即逝了,除了淡淡的疏離,再捕捉不到一點其他的痕跡。

溫映寒朱唇輕啟:“貴妃僭越了,方才那番話是該同本宮說的嗎?”

她徑自越過貴妃,走到那個小太監跟前,小太監抬頭望著她,嗚嗚地發出聲響。

溫映寒輕聲道:“做錯了事,是得受罰,疏忽便會產生錯漏,錯漏又能引起災禍,本宮便罰你去尚刑司服苦役,你們幾個送他過去吧。”

薛慕嫻語氣聲急:“娘娘怎能這樣輕饒了他!依嬪妾看……”

溫映寒淡淡地將她打斷:“本宮聽聞太後出宮靜心禮佛為大盈祈福,後宮這個時候行杖斃之事恐怕不妥。送去尚刑司便罷了。”

薛慕嫻緊咬著牙根辯道:“娘娘,這樣的事傳出去恐怕難以服眾,手底下的奴才以後都敢不儘心辦事了,嬪妃們心裡也會惶恐不安的,嬪妾受皇上之命協理六宮,實在不能容忍這樣的事,依嬪妾看,此人應該即刻杖斃。”

她一字咬得比一字重,是在拿皇上和她身上的六宮大權來壓她。

溫映寒回眸,朱唇輕勾,“貴妃不必太過自責。”

薛慕嫻一時沒明白過來她這話是何意,站在原地微微有些發愣。

溫映寒繼續開口道:“本宮前些日子病著,這掌管六宮的事便落在了貴妃身上,偌大的後宮事無巨細,貴妃一時有疏忽也不是不能原諒。”

薛慕嫻心裡咯噔一聲,這禦藥司也是同屬六宮之中的,溫映寒這是在提醒她,是她管理不當才出了這樣的事。

她緊緊攥了攥手指,一字一頓,聲音像是從牙縫之中生生逼出來的:“娘娘教誨的是。”反正宜嬪的罪名也已經脫了,所有證據也都被銷毀了,一個替罪羊而已扔進尚刑司自生自滅便是了。

她微微屈了屈膝,“那皇後娘娘做主便是。”

溫映寒抬眸望了望那幾個宮人,幾人不敢怠慢,趕緊領命辦事。

屋內一片寂靜。

薛慕嫻望向溫映寒的眼睛,“今日皇後娘娘的教誨,嬪妾是不會忘記的。事情已經解決完了,嬪妾就先告退了。”

她說著行了一禮,轉身便往殿外走,宜嬪也福了福身,緊跟著她快步走出去了。

芸夏緩緩走到溫映寒身邊,忿忿開口:“娘娘為何不繼續徹查下去呢?事情明擺著是她們做的!”

明夏在一旁勸道:“娘娘定是有自己的考量。”她神色略顯憂慮地望向溫映寒,“隻是娘娘,這事必定會傳到皇上那裡,若是貴妃跟皇上先告了狀……”

芸夏聞言與她對視了一下也甚是擔憂,皇上同娘娘的關係那般冷淡……若是真的聽了貴妃一麵之詞,偏幫了貴妃……

芸夏打了個冷戰,不敢再往下深想。

溫映寒斂了斂神色。

今日之事她隻能這樣做,沒有證據說得再多她也無法治了貴妃和宜嬪的罪。前朝與後宮相互勾連,以貴妃母家在前朝的威勢,薛慕嫻在後宮的地位輕易不會改變。更何況這件事到底不是薛慕嫻親手做的,中間又隔著太多。

溫映寒抬手輕輕揉了揉眉心。有名無權,著實有些難辦。但至少得將那個無辜人的性命保住。

芸夏擔憂地望著她,“……娘娘,先回內殿歇一歇吧。”

“嗯。”

溫映寒朝內殿的方向走了兩步,忽而一頓,似是想起了什麼。

她輕輕開口:“芸夏,那個小太監的性命,你派人多留心打點著,彆叫人背後下了手。還有,前些日子我讓你留意的那幾個宮人,明日一早一並送去花房吧,讓他們不必再回來伺候了。”

芸夏神色一凜,隨即應了聲:“是。”

溫映寒輕斂了神色,今日倒也不是全無收獲,至少將那些懷有二心的人徹底定下來了。

……

夜幕四合,華燈初上。

天色將將暗下來,德坤宮內便傳來了皇上去了貴妃宮中的消息。

小宮女低著頭急急地回稟,說皇上見完了大臣便直接往芙湘宮去了,皇上久不入後宮,這分明是貴妃派人去請的。

這件事宮人們間眾說紛紜,隻這一會兒的工夫溫映寒便聽過了好幾個版本,又說皇上是去安撫貴妃的,也有說貴妃要訴苦陳情了。

溫映寒坐在雲窗邊的小案旁默默聆聽他們的回稟,窗子被微微打開了一道縫隙,隱隱透著些屋外的微光。

月明星稀,薄雲遮月。烏雲早已散了去,朦朧的月光傾泄在那靜默的宮簷上,紅漆的宮牆間留下一道道斜影,最終隨著廊間被點亮的燈火,消散在這夜色裡。

溫映寒原想著沈淩淵不會這麼快便所有行動的。

那人會如何做,其實她心裡也沒底。

但不論是皇上自己去的也好,還是貴妃著人去請的也好,權衡利弊,總是要顧及著薛家的。更何況現在又沒一點證據可以指認換藥的事同薛慕嫻有關。

思來想去之後,結果便已經很明顯了。

皇上沒理由會拂了薛家的顏麵,而向著她的。

明明都要將她廢了……

溫映寒纖長微彎的睫毛微微垂了垂,指尖揉捏在眉心上將眸間的情緒悉數遮掩在琥珀色的眸子裡。

自從那日她在一片空白的記憶之中醒來,便沒有一件事是能叫她省心的。

罷了,大不了擔個處事不當的罪名,念在她也因湯藥傷身的份上,這件事也能就這麼過去了。結局總歸是不會變的。

芸夏聽著這外界宮人的眾說紛紜急得不行,左右誰說的都不一定準,她乾脆自己跑出去親自打聽。

“娘娘!”

不過半盞茶的工夫,她便跑了回來。

溫映寒望著她急切的樣子,無奈地溫聲開口:“出了何事了?怎的這般急?”

芸夏福了福身,喜上眉梢,“貴妃被皇上奪了協理六宮之權,讓閉門思過呢!”

溫映寒微微一怔,朱唇輕輕動了動,“當真……?”

還未等芸夏回答,門外便傳來了小太監的聲音:“皇後娘娘,王公公求見。”

宮中又有幾個能讓所有宮人都尊稱一句王公公的,來的這人必是皇上跟前的那一位。

王德祿手持拂塵,走進來先是和溫映寒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而後笑笑開口道:“娘娘,皇上口諭,讓您現在過去一趟,轎輦已經在宮外備著了。”

溫映寒掩在袖子裡的手指下意識地輕攥了一下,著實有些猜不透沈淩淵的意思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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