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蓮(1 / 2)

容嬤嬤聽完一臉震驚,這多貴人莫不是瘋了魔!她報喜也就罷了,旁人隻當添個彩頭,不會認真跟她計較,報憂算怎麼回事!

那白幡可是死了人才會掛的!

又有點懷疑是否為了掩蓋下午醜事,才故意來擾亂娘娘心神?

容嬤嬤正要開口,那拉氏卻抬手製止她,容色沉沉道:“多貴人,你適才所說是認真的?”

鬱宛一時有些躊躇,她本意是感念一個母親對子嗣的疼惜,才想來提個醒。

可她拿不準那拉氏的反應,萬一那拉氏非但不信,反而惱羞成怒怨她詛咒皇嗣可怎麼好?便隻含糊道:“臣妾從幼時起便常做些怪夢,我阿布(父親)還以為撞了邪,請了薩滿巫師作法,之後才好多了,可偶爾仍會發夢。”

言下之意,她隻管做夢不管解夢的——至於那白幡究竟代表什麼,反正她也不知道。

那拉氏忖道:“先前令妃生十四阿哥也是你夢到的?”

鬱宛僵硬地點頭。

那拉氏思量片刻,輕歎道:“你回去吧。”

再不提讓她抄女則女訓的事。

鬱宛如蒙大赦,哪裡還敢逗留,趕緊打算功成身退。

哪知那拉氏忽又將她喚住,聲音低沉地道:“若果真如你所言,本宮當有重謝。”

鬱宛心說她也不稀罕謝禮什麼的,隻彆把她當妖孽抓進慎刑司就是了,當下尷尬地扯了扯唇角,轉身而去。

這廂那拉氏立刻吩咐侍女為其更衣,她要去麵聖。

容嬤嬤驚道:“您還真信了?”

且看樣子還是要立即回宮的架勢,用得著這樣迫切?

容嬤嬤勸道:“就算多貴人料事如神,可阿哥所也不止咱們十三阿哥,還有其他阿哥跟許多奶母呢。”

心裡卻知道這話很沒說服力,奶母子死了用不著掛白幡,至於餘下的幾個,可都還活蹦亂跳呢。

那拉氏苦澀道:“嬤嬤,若永璟真個不好,我一定得回去看看,否則恐怕抱憾終身。”

今年二月初十她母親郎佳氏去世,那拉氏卻正在南巡途中,未能見到至親最後一麵。這樣的悲痛,她實在不想再經曆一回。

就算永璟注定熬不過去,至少在生命的最後關頭她得陪著他,否則那孩子得多孤單?

容嬤嬤搓著手,“明早也還來得及……陛下恐怕已經歇下了。”

本來娘娘跟陛下這一兩年感情就頗淡,若再因為幾句怪力亂神之說而起齟齬,實在不值當。

然則那拉氏決心已定,她冷笑道:“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永璟卻隻有本宮一個母親,他要怪便怪罷。”

容嬤嬤知自家主子性情倔強,再難扭轉,唯有親自為她戴上簪珥,送她嚴妝去往禦前。

心裡卻不知該不該盼著多貴人的話應驗——若應驗了,娘娘免不了一場悲痛;若不應驗,今次的工夫豈不都白費了?

次日一早,鬱宛便聽聞皇後漏夜請旨離了行宮,輕裝簡行趕回京城。

她沒想到那拉氏行動這麼迅速,可見母親愛子之心當真勝過世上一切,還好那拉氏沒供出她來——當然說了也不會信,她一個遠方來的蒙古姑娘能感念宮中阿哥安危,實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至於乾隆當然不會因此取消秋獮,莫說十三阿哥隻是生病,便是真個夭折,兩歲大的孩子也無須守親喪,對他而言還是照常玩樂更要緊。

鬱宛隻能感慨,這世上多的是負責任的娘,卻少有負責任的爹——又或者爹生的娃兒實在太多了,感情潑水般撒出去,也就約等於沒有。

那拉氏沒帶上十二阿哥,一則他才六歲,回宮也幫不上什麼忙;二則十二阿哥自己也想到木蘭圍場作耍,他對於生離死彆畢竟一知半解,又哪裡知曉阿哥所裡的小弟弟正在鬼門關上徘徊呢?

這日皇太後叫了鬱宛過去,鬱宛以為要問責溫泉之事了,哪知鈕祜祿老太太蘑菇半天,卻隻囑咐她好生照看十二阿哥,如今皇後不在,她這半個師傅得負起責任來。

鬱宛恍然大悟,老太太自己是肯定不好意思開口的,當額娘的也不能管到兒子床上去;大概鈕祜祿氏本意是讓那拉氏來訓斥她,哪曉得那拉氏連夜就走了,放她在這裡不尷不尬。

所幸鈕祜祿老太太不像心機深沉的,否則背地裡磋磨她的法子太多了——要說這位老太太的福氣是真好,在先帝雍正爺那兒並不算得寵,孩子也隻生了弘曆一個,可偏偏靠著這個獨子一路升至貴妃,又當了四十多年養尊處優富貴無匹的皇太後,乾隆一朝的女人沒有比她更自在的了。

鬱宛實在羨慕。

但這位老人家是絕對不會喜歡她的,鈕祜祿氏最討厭的便是妖妖調調狐媚惑主的女人,她前半生的兩個宿敵無一不是這款,早期的齊妃李氏,後來的敦肅皇貴妃年氏,幸而李氏失寵的快,年氏又是個病秧子短命鬼,否則不知要熬到何時。

到了本朝,鈕祜祿氏第一討厭的便是令妃,打著溫柔體貼的旗號,乾的儘是入不得她老人家法眼的事。乾隆那麼抬舉令妃,固然為感念孝賢皇後,可也未嘗沒有跟老娘作對的因素。

照鈕祜祿氏看,新來的多貴人也很有幾分令妃品格。

對此,鬱宛覺得實在是抬舉她了,倘若說前頭那些寵妃都是烹飪精美的山珍海味,像她頂多是盤麻婆豆腐,仗著新鮮熱辣還能嗦兩口,實在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