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藏嬌(1 / 2)

鬱宛舉著蘿卜就要去喂麋鹿,隨即卻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她不夠高。

那神獸的腦子似乎也不太好,就不知道低頭,眼巴巴看著,半癡不呆模樣,口中涎水四溢。

也可能是柵欄將它脖子卡住了,難以轉彎。

鬱宛隻能再度向萬歲爺求助,“您來幫幫忙呀!”

這會子倒是把伴君如伴虎給忘了,堂而皇之地差遣起來。

乾隆秉著君子之風不跟她計較,默然上前,“要怎麼幫?”

鬱宛就叫他把自己給舉高高,她看動物園帶家長的遊客都是這麼做的,畢竟她也是個超齡兒童嘛。

乾隆無法,隻得先紮了個馬步,身量下沉,再雙臂使勁將她托舉在半空中——以前雖也抱過自家女兒,天地良心,眼前這位可比和敬和婉她們重多了。

虧得鬱宛聽不見皇帝吐槽,否則定會柳眉倒豎。

她半靠在皇帝懷中,雙足點著他胸膛,身子則努力向前探去,這下總算夠到了,鬱宛歡天喜地,趕緊把蘿卜奉上。

可麋鹿居然傲嬌地把頭扭過去,睬都不睬她。

鬱宛不肯死心,兩手提著蘿卜秧子在它跟前晃了晃——這麼好的東西,神獸怎麼不懂得欣賞?瞧顏色鮮紅欲滴,汁水豐盈,她自己都想啃一口呢。

可惜麋鹿依舊不領情。

鬱宛訕訕道:“看來它是不餓。”

勉強給自己找回點麵子。

乾隆卻伸手接過,“朕也試試。”

將剖成兩半的蘿卜攤開在掌心中,哪知麋鹿立刻就過來了,用撐開的鼻孔嗅了嗅,便歡快地大吃起來,非但如此,嘴裡還含糊不清吐出些音節,召集它的同伴也來享用。

鬱宛驚呆了,連神獸都懂得看人下菜?馬屁精!

乾隆這會兒的得意自不消提,嘴上卻假惺惺道:“你也彆氣惱,大約你身上脂粉味道太濃,麋鹿有些戒備。”

鬱宛氣嘟嘟的鼓著腮幫子,像個膨脹起來的桃子精,為了更好的扮做太監,她連妝都沒怎麼化,哪來的脂粉味?

可見世風日下,神獸也學會拜高踩低。

看完麋鹿苑,海戶就要引貴人們歇息。乾隆卻還記得馬車上鬱宛答應他的事,讓李玉吩咐那海戶尋間乾淨屋子,最好是帶廚房的,晚膳也不用準備了,他們自己動手。

海戶先是一怔,見萬歲爺的目光停駐在那“小太監”身上,頓時恍然,萬歲爺這是要鍛煉女兒呀。雖說公主之尊不必親自洗手作羹湯,可廚藝總得有些了解,免得讓婆家說嘴——德容言功裡頭也是包括這項的。

便欣然答應下來,雖說皇帝在行宮落腳會更省事,可他也不介意占用自家的屋子,難道李玉公公會少給他賞錢麼?

海戶親自收拾出兩間向陽的淨房,廚房則是帶土灶的那種,牆上有些煙熏火燎痕跡,但是也不太醃臢。

他本來還想把老妻送來打下手,哪知皇帝卻淡淡道:“不必費事,此處自有人料理,你下去忙罷。”

鬱宛心想皇帝真是生來刁鑽古怪,自己又沒得罪過他,為何抓著不放?

可她也不是能輕易服輸的性子,不就是做幾道菜嘛,誰瞧不起誰?

正好海戶送來一隻三斤多的老母雞,鬱宛便當他麵現殺了,還提著雞腳把腳脖子倒掛起來,將鮮雞血擠在另一支乾淨的白瓷碗裡。

乾隆見她擼起袖管,動作似模似樣,好奇道:“怎麼還要放血?”

【這位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呢吧。】鬱宛心底輕蔑地哼了一聲,麵上卻沒流露出來,“不如此肉會發腥。”

而且凝固的雞血切成塊,又能另外湊一個菜——她準備**血粉絲湯,本來該是用鴨血做的,不過再去殺一隻活鴨子也太費事了,且將就吧。

而且雞血還更嫩呢,就是易碎,不容易定型。

另一邊李玉也幫她尋了整塊的大豬首來,本來該是讓王進保去辦的,可他怕王進保沒眼力勁,挑的肉不新鮮,少不得辛苦跑一遭,累得汗流浹背的。

鬱宛真心實意道:“讓您受累了,且坐著喝口茶吧。”

她自己則去將灶中的爐灰捅開,把手臂粗的一根長柴禾按在灶裡。虧得前世她奶奶家燒的就這種土灶,雖然多年不見,記憶尚未忘卻。

至於靠一根柴怎麼燒得皮酥肉嫩,鬱宛想了想,應該是高壓鍋的原理,她記得金瓶梅原書中宋惠蓮還用了其他容器固定,一時卻想不起來,這荒僻的南苑也不見得有。

鬱宛情急生智,讓新燕去找那海戶弄些不要的舊棉絮,密密匝匝沿縫隙纏在鍋蓋外頭,上邊再墊幾塊實磚,如此一個天然的高壓鍋便形成了。

乾隆看得目不轉睛,這是做菜還是造房子?

又唯恐天下不亂地挑刺,“怎麼全是葷菜,就沒個素的?”

嫌棄之情溢於言表。

鬱宛翻個白眼,有得吃就不錯了好麼?她在這裡忙得熱火朝天,他老人家還有閒工夫挑三揀四。

雖然皇命不可違,但鬱宛才不慣著他,望著地上削剩下的蘿卜纓子,立刻來了主意,撿起來在水中漂了漂,晃晃悠悠道:“這不就是素菜?您老安心等著用膳罷。”

乾隆很懷疑,這是人吃的麼?他看宮裡喂豬都不用蘿卜葉呢。

不過等四菜一湯端上來,萬歲爺就沒話說了。悶煮過的豬頭肉色澤金紅,筷子一戳就爛,讓人食指大動;豬耳朵則另外片下來做了個涼拌三絲,酸辣開胃;蘿卜燉雞就不消說了,在宮裡也是有名的藥膳,冬吃蘿卜夏吃薑,不勞大夫開藥方;雞血粉絲湯則清澈欲滴,麵上浮著一層淡淡的油花,半點不覺膩味,一口下去差點燙花舌頭。

尤為難得的是最後那道蘿卜纓子,居然清甜爽脆,裹著豬頭肉滋味堪稱一絕。

連素來用膳隻用八分飽的乾隆爺這回都難得破了例,中途就沒停下筷子,等肚皮鼓鼓的實在肝不動了方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