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秧歌(1 / 2)

小世子受傷總得有人負起責任來,乾隆將額爾克身邊的諳達重新換了一批,之前的或發賣,或遣回原籍,也算是給這些調三斡四糊弄主子的一個警告。

和敬公主並未幫這些人求情,雖然是她親手為額爾克挑選的諳達,可她也想不到這些人糊塗至此,為了逃避責任看都看不清楚就來稟報,害得她貿貿然去向那拉氏興師問罪,如今在皇阿瑪心中印象大跌,連皇祖母也多嫌了她。

和敬公主壓根不覺得自己有錯,隻怪刁奴欺主,那拉氏也是個落井下石的,半點不體諒自己做額娘的一片心,還當著皇阿瑪的麵給她上眼藥。

不管怎麼說,繼皇後跟嫡公主之間的關係愈來愈生疏淡漠了。旁人也提起一百二十個心,不敢輕易將二人湊到一處,隻是同為宮中尊貴之人,若請了這位不請那位難免說不過去,一時間,圓明園的宴會都少了。

鬱宛卻顧不得這些,她忙著給皇帝準備文藝彙演呢,心情簡直比她幼兒園大班第一次登台還緊張——雖然不是萬眾矚目,但對麵坐著的可是龍章鳳姿的天子,論丟人程度堪比小巫見大巫。

到了四月二十七那天,她留了個心眼,請皇帝先去龍舟上等候,自己隨後便至。

乾隆以為她要大展奇才,把期待值拉滿,便欣然答允。

殊不知鬱宛是要偷偷摸摸地過去,皇帝走後,她立刻戴上冪籬,外邊還披上寬綽的深灰色鬥篷,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這才坐上提前準備好的小舟。

乾隆正在龍舟上愜意地品著美酒,遠遠看見一個麵目模糊混沌的物體向自己疾馳過來,驚得酒杯都砸在船上,還以為大白天見了鬼。

等鬱宛撕開外麵那層裝束……似乎也並沒有正常多少。

乾隆望著她塗得金黃棕褐的臉龐,顴骨上兩團碩大的高原紅,嘴唇卻是櫻紅一點,眉毛則描得濃黑且長,簡直充滿肅殺之氣。

不知道還以為戲台上的武旦來行刺呢。

乾隆難得失神了一刹,“你這是……”

鬱宛很無辜,“不是您讓我儘善儘美的麼?”

秧歌正宗就得這樣裝扮,瞧她膚色多健康啊,像極了下田插秧的農婦。

乾隆:……真是個實誠孩子,半分心眼都不留。

可惜他錯估了自己的接受程度,看著鬱宛模樣,乾隆能忍住不笑就很不錯了,哪裡還有心思看她表演?

可來都來了,總不能敗興而歸,便清清喉嚨,“開始吧。”

鬱宛既然決定來此,早已橫心將包袱甩開,她不比忻嬪能夠婀娜多姿輕歌曼舞,那就隻能出奇製勝了。

一開始鬱宛還是矜持的,選擇清唱采蓮曲,動作也十分輕柔舒緩,像個慢悠悠在船上行駛的駕娘。

可乾隆看起來興致缺缺,鬱宛便靈光一現,扯著嗓子唱起了“妹妹你坐船頭,哥哥我岸上走~”

乾隆差點沒被那聲嚎給震聾,身子悚然一驚,好半晌才回神,“這是哪裡的民間小調?”

鬱宛信口胡謅,“這是西北民歌信天遊。”

“真的嗎?”乾隆表示懷疑,他自認對民俗文化頗有研究,可信天遊裡似乎也不見這樣的。

鬱宛就說是她自行改編。

看她信誓旦旦的模樣,乾隆無言以對。

鬱宛這會子算是徹底放飛自我了,舞到儘興處,動作愈發激烈,雙臂飛快地劃著竹篙,那負責駕駛龍舟的都趕不上她!

眼看皇帝呆若木雞,半點沒融入歡快的氛圍裡,鬱宛士氣高漲地拉他入局,“萬歲爺,您也一起來跳罷。”

乾隆內心是拒絕的,“……朕不會。”

而且看起來確實丟人。

鬱宛隻當他故作姿態,“不會可以學,秧歌本就是慶祝豐收的,大夥兒一起又唱又跳又熱鬨,也不拘什麼整齊劃一。”

正好她也讓春泥帶了一套船夫的衣裳,跟她身上配成一套,都是在圓明園外的鋪子定製的。

敢情還是有備而來。乾隆無法,隻得任由她將那件形如東北大花襖的縐紗鬥篷披在自己身上,頭上又戴了頂灰撲撲的草帽,想必是新做的,有股新鮮的泥漿氣。

鬱宛還要給他化妝,乾隆趕緊拒絕,“不用,現在這樣就很好。”

他雖然喜歡富麗堂皇的陳設,可也不代表自個兒臉上都得開顏料鋪子。

看著他手臂笨拙地揮動,鬱宛道:“您太緊張了,不用管好不好看,舒展些就好,來,像我這樣~”

乾隆就跟著她,一起在那“恩恩愛愛,纖繩蕩悠悠”起來,自己都覺得自個兒像街上玩雜耍的猴子。

多貴人到底怎麼能做到這般投入的?

李玉本來看得津津有味,還想倒杯茶慢慢欣賞,怎料萬歲爺投來的目光幾能殺人,嚇得他一貓腰趕緊鑽回船艙裡去。

湖上的響動也吵醒了正在小憩的太後,叫純貴妃扶她起身,遠遠便看見龍舟上載歌載舞,熱鬨非凡,那搖擺的身形不消說有多貴人,另一個……難道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