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送鐘(1 / 2)

被杖斃的幾名乳母臨死前留下一份口供,承認是她們自個兒貪於賭錢玩忽職守,沒關好窗槅,又有南三所值守的太監出來作保,證實多貴人的確隻去過兩位阿哥所在的暖閣,並未經過六公主的偏殿——是真是假也難評定,鬱宛記得當時那幾個懶貨還在打盹,怎麼一會兒的工夫就醒了?

但,總歸是與她有利的訊息,鬱宛自不會出來反駁。

乾隆命人將供詞抄錄兩份,一份送來永和宮,一份送去忻嬪的景陽宮,不管忻嬪信與不信,這件事也隻能到此為止了。

令那拉氏慶幸的是,忻嬪並未繼續胡攪蠻纏,否則這件事鬨下去,對誰都沒好處——年關的時候她不願與令妃爭鋒,有意放權,而令妃似乎也不願插手阿哥所的事務,怕被說成越俎代庖,這份審慎與機警,是連那拉氏都佩服的,怎料兩下裡皆疏忽,卻會生出這種事來?真真意想不到。

那拉氏喟歎了一回人生無常,便讓容嬤嬤給忻嬪送去些黨參黃芪之類的補品,請她早日養好身子,爭取能再生個皇嗣。

鬱宛處也得了壓驚的賠禮,可她這回看著那些黃白之物再高興不起來,隻對著小鈕祜祿氏唏噓不已,“好人難做,我如今算是懂得了。”

以後打死她也不當活雷鋒,沒的惹禍上身。

小鈕祜祿氏笑道:“話雖如此,姐姐這樣至純至善的性子,下回再遇見不平也還是會拔刀相助的,再說姐姐也不是完全沒落著好,那些東西你不是很喜歡嗎?”

指了指門上紅紅火火的剪紙窗花。

鬱宛長歎口氣,贈人玫瑰,手有餘香,能獲得永璿永瑆兩個小家夥的尊敬愛戴,對她而言當然是種快樂,可宮裡往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甚至有點懷疑,自己是否真幫了兩位阿哥,還是會給他們帶來無窮無儘的麻煩?

且她還疏忽了一個要緊的,十二阿哥永璂得知她給哥哥們又送紅包又送泥人,居然醋意大發,纏著她要壓歲錢,金錁子倒還好尋,可那泥人是在圓明園的時候請民間能工巧匠雕刻的,這會子都過年了,上哪兒尋去?

最後隻能好說歹說,答應來年為他補上,又送了他一個自己新做的金累絲香囊,用來裝丸藥蜜餞都好,這才哄得小家夥滿意離去——本來是給他老子準備的,不得已,隻能先到先得,想來乾隆的氣量不會小到跟親兒子計較。

怎料乾隆晚上過來時,得知禮物不翼而飛,氣得按著她就打起了屁股,當然是偏情-趣式的那種。

鬱宛一麵吐槽萬歲爺這惡趣味真是難以消受,一麵又覺得她這寵妃當得比保姆還窩囊,強勢些的保姆還能發橫呢,她倒好,天天受些夾板氣。

乾脆放飛自我,在乾隆的肩膀上狠狠咬了兩口,指甲也不管了——以前她都習慣性地輕握著拳頭,以免傷及龍體,這回乾脆擺出九陰白骨爪的架勢,死命在他背上抓撓,她才不忍了。

雨散雲收後,鬱宛以為乾隆怎麼也得治自己個大不敬之罪,怎料乾隆看著還挺饜足似的,隻斜眼睨她,“以前不知道宛兒長了雙貓爪子。”

鬱宛一麵從床頭櫃裡尋出藥膏為他塗抹後背上的斑斑印跡,一麵卻忍不住腦洞大開:莫非皇帝竟是個抖m?聽說愈是位高權重之輩愈容易產生不為人知的怪癖,可乾隆完全看不出壓抑的跡象啊!

乾隆愜意地趴在軟枕上,任由愛妃為他服務,嘴裡卻再度提起讓她撫養永璿永瑆之事。

鬱宛想了想,皇帝理應是認真的,雖說婉嬪照顧那倆活寶的時間更多些,可皇帝顯然更願意阿哥養在寵妃膝下——左右八阿哥十一阿哥都是與皇位無緣的,鬱宛這個出身蒙古貴族的母親正正合適,既能給孩子提供足量的資源,又不會有礙大局。

但鬱宛還是明確地予以拒絕,並非為了避嫌,而是不想破壞目前這種美好的關係,她含笑道:“陛下聽說過霧裡看花麼?隔著一定距離,眼前所見或許還更美麗,離太近就不是那麼回事了。永璿永瑆之所以覺得我好,是因為阿哥平日根本見不到我,而我回回過去不是送禮就是陪他們玩耍,您說他們會偏向誰?可若收養在膝下,日日低頭不見抬頭見,多少雞毛蒜皮,阿哥們保不準就會心生怨懟,到那時,臣妾難道還能將他們送回阿哥所去麼?”

她自然做不了嚴母,也沒有勇氣負擔彆人的人生,還是這樣安靜地旁觀罷。

乾隆見她態度斬釘截鐵,隻好不再強求,卻摸著她平坦的小腹感歎道:“幾時你也生個咱們的孩子才好呢,無論皇子亦或公主,朕必會好好待它。”

鬱宛笑道:“那若臣妾一直生不了呢?”

按理她承寵的次數並不少,卻至今毫無消息,大約真是體質緣故。

乾隆吻了吻她額角,柔聲道:“那朕也一樣喜歡,左右子嗣於你不過錦上添花,又非雪中送炭,朕對你的寵愛不會因此削減半分。”

即便是假話,鬱宛也聽得很快樂。世界上本就沒有好男人跟壞男人之彆,隻有願意騙你的跟不願騙你的兩種。

至少乾隆還願意騙她,這已十分難能可貴了。

乾隆二十四年的大清可謂跌宕起伏,先是瓜爾佳富德與鈕祜祿阿裡袞兩位將領大敗回部叛軍霍集占,終解黑水營之困,就在朝野為之歡呼時,隨之而來的大旱卻讓整個紫禁城陷入陰霾,整整數月未下一滴雨,以致外頭流言四起,紛傳皇帝好大喜功接連討伐征戰才會使得天道寡助,最終乾隆爺不得不下罪己詔,當著朝臣之麵自陳其過,並素服步行至社稷壇祈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