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過繼(1 / 2)

十月十三頒金節,乾隆在保和殿內辦了一套家宴,列座者皆為王親宗室及內外命婦們。

鬱宛在這種場合一向興致缺缺,加之不能飲酒,更覺得無甚滋味。在場那些宗親多是去年除夕就已見過,隻多了個衣裳素淡的婦人,看著十分眼生。

新燕悄聲道:“她是慎郡王福晉。”

鬱宛恍然,慎郡王是去年五月過世的,除夕福晉還在守孝,自然不宜見人。隻是如今雖滿一年,看她臉上仍有些鬱鬱寡歡之色,淡妝素裹,想必自個兒並不願出來交際,皇帝又何必強人所難?

許是察覺她心中困惑,乾隆含笑斟了一杯酒,讓李玉端去給福晉祖氏,還十分體貼地稱呼她皇嬸。

祖氏誠惶誠恐接過,一飲而儘,臉上愁苦卻未有分毫減輕。

乾隆歎道:“皇叔因病過身,朕聞之實在歎惋,遙想幼時嬉戲玩鬨之誼,恍惚如夢隔世。原以為能看他兒孫繞膝,怎料卻……”

祖氏幾乎落下眼淚,這也正是她心頭最痛處。她自己是個不中用的,千方百計隻生了個格格,可側福晉們她並不曾虧待,怎麼老天爺偏不肯予以回報?好容易養了兩個庶子,卻都沒能活過二十,難道命裡注定郡王一脈得斷在她手上?

去年她握著病榻上丈夫的手,看他一點點在懷中冰冷,兩眼卻仍大睜著,死不瞑目,她就覺得這是在怪她,怪她沒能儘好一個當福晉的責任,害他斷子絕孫。

今日皇帝特來請她赴宴,祖氏並未感到任何光彩,心頭仍是淒涼的。她每見一次客,都覺得他們在看她笑話,恨不得立刻追隨允禧而去才好,可真到了地底下,允禧能原諒她麼?

正出神時,卻見乾隆扭頭向太後道:“皇額娘,慎皇叔一脈苦無香火承繼,朕想著不如過繼一支過去,省得皇嬸日夜焦心。”

太後頷首,“原是應該的,你看宗族裡哪些合適,挑一個記到福晉名下罷。”

祖氏尚來不及歡喜,她身後的和親王弘晝已高聲叫喊起來,“皇兄,您可彆把主意打到臣弟身上,臣弟才舍不得!”

和親王是個極護犢子的,哪怕他隻有一個女兒卻有一大堆兒子,他也舍不得其中任何一個去認彆人當爹,不對,是當爺爺。總之經過和婉的教訓,如今他對皇帝分外警惕,休想畫大餅來糊弄他!

乾隆白他一眼,“你家那些歪瓜裂棗朕才瞧不上。”

和親王從鼻子裡哼一聲,臉上卻露出笑容,顯然皇帝的話並沒叫他生氣,他巴不得皇帝瞧不上,皇帝看上誰才是誰倒黴呢。

祖氏著起急來,難得皇帝主動提起,錯過這村可就沒這店了,待要好言相勸和親王,乾隆卻語出驚人道:“宗室子多賢愚難辨,皇嬸你還得費心教導,朕打算選個膝下阿哥寄養到你名下,不知你以為如何?”

祖氏的嘴張開不響了。

和親王則跟果親王咬耳朵,覺得皇帝一定是吃醉了,自己的兒子也舍得過繼,天底下竟會有這種阿瑪!

果親王默默飲了口悶酒,他何嘗不是先帝親生,皇帝照樣說過繼就過繼。親兄弟如此,親父子也好不到哪兒去。

太後亦深覺不妥,皇帝子嗣雖多,可這些年夭的夭亡的亡,活著的還不到聖祖爺零頭,把親生子送出去,天下人該怎麼想呢?

乾隆含笑道:“皇叔與朕同年而生,歲數相若,名為叔侄,其實也和親兄弟差不多,朕豈忍心令其嗣脈斷絕,況先帝當年隻有四子,依舊將三哥驅逐出宗籍。”

言下之意,他好歹沒做那麼絕。

太後心道弘時那是犯了盛怒,能跟正常人相比麼?如今你一個皇帝好端端地棄養,豈非叫人指責你不慈?

可她太知曉兒子脾氣,決定了的事再難更改,今日看似心血來潮,實

則給祖福晉發帖子時便已做了決定,太後亦懶得再勸,左右她對這些皇子皇孫們皆是淡淡,若實在思念,召進宮來探望便是了,祖氏也不能拒絕。

就不知皇帝擬定的人選是誰,太後本待細問,但看皇帝說完這句再無二話,隻含笑命宗親們勸酒,或許尚有轉圜之地。

宴會結束,嬪妃們明顯分成悲喜兩派,有兒子的難免心生惴惴,唯恐皇帝挑中自家寶貝疙瘩;剩下那些沒兒子的本待幸災樂禍,轉念一想,若往後再發生這種事,保不齊就得輪到她們身上,那時豈非成了有例可援——誰都不信自己是不能生的。

唯獨忻嬪笑得合不攏嘴,“萬歲爺真是慈悲,竟舍得將親骨肉過繼給慎郡王一脈,娘娘可得小心呀!”

這話是說給魏佳氏聽的,魏佳氏前年剛生下十四阿哥,今年也隻兩歲,自然是從小養大的更親,已經長成的哪舍得離開額娘?

魏佳氏懶得睬她,隻對那拉氏欠了欠身,便帶上慶妃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