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狠心(2 / 2)

看來她得快點將郭貴人推出來了。

那拉氏又說了一回閒話,便讓人各自散去,當然也沒忘記叫鬱宛捎上那些吃食。

之後幾日,便聽聞純貴妃病倒了,病得還頗凶險。她素有喘嗽之症,以往每逢冬日都得發作一回,隻是這回格外劇烈,侍女用手帕接住她咳出的穢物,斑斑都是血點子,這才慌了手腳去請太醫來,太醫診斷說是肝鬱耗血,脾肺兩虛——便是俗稱的肺癆。

乾隆來到景仁宮時,景仁宮一片靜悄悄的,純貴妃近來神誌衰弱,夜裡總睡不安穩,故而將內殿的侍女遣走大半,隻留下兩個貼身服侍的。

白日裡也拉著紗簾,窗扉緊閉,隻從縫隙旮旯處能窺見一兩縷稀薄的天光。

侍女發覺皇帝身影,忙要行禮,乾隆揮揮手命其退下,自個兒且接過案上那碗烏沉沉的湯藥。

純貴妃聞見藥氣艱難起身,乾隆及時將一個軟枕墊到她身後,好讓她靠得更省力些。純貴妃原以為是往日服侍她的宮婢,及至看清那雙骨節分明的大手,眼淚簌簌而落,哽咽道:“皇上。”

乾隆將裝著藥湯的白瓷碗遞過去,“喝吧,喝了再好好睡一覺。”

純貴妃順從地抿了口,心裡覺得皇帝對她還是有感情的,她是不是能趁機給六哥兒討個情?

乾隆看她神色就知道她想說什麼,生硬地將湯碗放在桌上,“朕來看你,隻因為你是陪伴朕多年的貴妃,你莫要不識抬舉。”

溫情脈脈的麵紗一旦褪去,剩下便隻有冰冷殘酷的真相。純貴妃淒厲道:“皇上,永瑢是您的親生兒子,您怎麼舍得?”

乾隆冷冷道:“永璿永瑆何嘗不是朕親生,朕難道舍得他們?”

純貴妃無言以對,她素來看不慣淑嘉皇貴妃妖妖調調的做派,她的孩子怎麼能跟永瑢相比?

當然這話不能對皇帝說,純貴妃隻哭訴道:“永瑢好歹在您膝下待了十六年,臣妾陪您的歲月更是數不數勝,我們母子之心可鑒日月,皇上,您怎能這樣作踐一個深愛您的女子?”

“深愛?”乾隆如同聽見一個了不得的笑話,“你所謂的深愛,便是叫人操縱那頭黑熊來謀害朕的性命?幸而朕福運深厚,否則,怕真得遂了你這毒婦的願心。”

他看她的眼神陌生到可怕,純貴妃打了個寒顫,忽然想起李玉前幾日所說,果然是為那封家書?

可她分明是冤枉的,給她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謀害龍體呀!

她臉上的抗拒昭然若揭,乾隆輕笑道:“大約你想說你本意並非如此,可那又有何不同?”

就算是為了護駕邀功,在他看來也是將皇命懸在刀刃上——他憎惡這樣的手段,更痛惜在純貴妃眼裡,連他這個枕邊人都是可供利用的籌碼。

純貴妃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終是啞然無聲。

難道她要告訴皇帝那日全是四阿哥一人的主意?不,她不能。

永瑢已被出繼,永璋也形同廢人,不管她出不出賣四阿哥,在皇帝看來她已然身陷其中——那封家書便是明證。即便牽出四阿哥,她也是逃不了乾係的共犯。

還不如將這件事全部認下,壯士斷腕來保全四阿哥,如此,若四阿哥真有出頭之日,至少還能庇佑她的永璋永瑢。

純貴妃咬破舌尖,靠著那點刺痛來保持神誌靈醒,她苦澀一笑,“皇上既已有了決斷,臣妾多說也是無益,您愛怎麼想便怎麼想罷。”

乾隆大約以為她還會垂死掙紮,哪知她連辯解都懶得辯解,一時間反倒默然。

純貴妃吃力地翻了個身,仰頭望著淡青紗帳,“都是臣妾一人所為,與旁人皆不相乾,皇上也莫要疑心三阿哥六阿哥。永璋的膽子早就被您嚇細了,您是知道的,至於永瑢,他並不聰明,臣妾也無力教得太好,將來不管您想立哪位皇子為儲,他們都不會威脅儲君地位,您且安心便是。”

乾隆沉聲,“你既然知曉,怎麼還敢做出此事?”

“是啊,怎麼敢呢?”純貴妃扯了扯嘴角,似笑彆人,又似笑自己,“大約隻是一點不甘心罷。”

不甘心永遠屈居人下,已經是貴妃了,旁人還將她當奴才呼來喝去,連她的孩子都活得戰戰兢兢,憑什麼她就不能自己做一回主?

現在想來,的確是有點懊悔,那件事若真是她做的倒好了——比起叫人護駕,她寧願那身明黃衣衫倒在血泊裡,何等快意。

隻怨她不夠狠心。,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