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吐(1 / 2)

二月初四日,和貴人正式入住承乾宮,如同一滴水掉進沸騰的油鍋裡,掀起陣陣驚濤駭浪,光是擅離崗位跑去偷窺的都不在少數。

鬱宛本來也想瞧瞧熱鬨,但是眼下對她還有更重要的事。

當看到王進保帶人從門前經過時,她本還以為是哪個嬪妃的家眷或是誥命夫人,及至那人轉身,她呆呆愣了半晌,隨即眼淚便撲簌而落,“額吉!”

若非大著個肚子,她真想立刻撲上去。

原來小桂子說的心願得償是指這個,她還當是騙她的——真是意外之喜。

薩日娜將她摟在懷裡,一麵捧著她的臉細細端詳,含笑道:“琪琪格,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愛哭?”

鬱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淚,哼聲道:“才沒這回事,眼裡進沙子了。”

終於記起自己是個已經十的大人。

哭完方才疑惑抬頭,“您是怎麼過來的?”

她又沒給家中寫信,想必額吉連她身孕都不知道。

王進保含笑道:“萬歲爺知道主子牽掛家鄉,因此特找人修書一封寄回勒紮特部,好讓主子跟老爺夫人團聚。”

薩日娜道:“看信戳是臘月底寫的,奈何年關耽擱,一直到正月快過半才收到,你阿布剛拆開就心急火燎地叫人收拾行李,奈何他也是個貪玩性子,一路上走走停停,這不現在才趕到。”

鬱宛咦道:“阿布也來了麼?”

最早投誠清廷時本來就該到京城覲見的,可乾隆考慮到根敦尚未出過痘,故而命他不必前來——天花對清朝人可謂是相當可怕的急病,縱然保住性命,也有毀容之憂,康熙帝那一臉麻子至今都被人詬病呢。

如今爹爹為她卻肯冒險前來,鬱宛實在感動。雖然她爹應該也不怕毀容就是了,年輕的時候就不是美男子,發福之後更加泯然眾人。

也因此之故,她額吉願意為阿布生六個孩子,鬱宛堅信這一定是真愛。

薩日娜本人也不能算標準美女,隻能說高大健美,鬱宛已經算高挑的了,她比鬱宛還要長半個頭,不用伸手都能夠到廊下掛著的風鈴。身材不算特彆的好,畢竟上了歲數,富態明顯,但舉止尤其矯健,混不似京中那些養尊處優的老太太們——乾起活來才更叫麻利呢。

鬱宛很喜歡母親的名字,讓她想起現實裡那個常演媽媽的女演員,一聽就覺得溫柔慈祥,格外親切。有一陣她甚至會在腦中將兩個形象混為一談,後來才區分開了。

薩日娜對女兒無疑是很驕傲的,琪琪格身上雖有她與根敦的影子,但五官比起雙親兩人都要優越許多,照她的話當然是長生天賜福。

照鬱宛來說則是基因突變。

但這不妨礙她對爹娘的熱愛,沒這兩人也生不出她來不是?

一麵給王進保賞銀讓他回去複命,一麵忙忙地領著薩日娜進殿,炫耀似地對她顯擺裡頭陳設,“額吉您瞧漂不漂亮?”

根敦夫人頭一遭來京城,但並沒有劉姥姥進大觀園那種畏怯感,而是以務實的眼光打量眼前,時不時還捏一捏桌角,看到底是真結實還是華而不實隻能當柴燒。

春泥跟個貼心的小跟屁蟲似的忙前忙後,介紹這個是酸枝木的家具,那個是鈞窯產的瓷器等等,務必細致入微,好讓夫人感到賓至如歸,方不失娘娘的顏麵。

薩日娜的注意力並不在那些名貴物什身上,反而上下打量著她,看得春泥分外羞澀,莫不是自己跟著娘娘居移氣養移體,也有了幾分傾城之姿?

哪曉得薩日娜回頭就對鬱宛感歎,說春泥是個屁股大好生養的,討來給她弟弟當老婆多好。

鬱宛捧腹,忙道:“這話您私底下對我講也就罷了,可彆當人家麵說。”

雖是好意,但春泥聽了未必高興。鬱宛有心為幾個侍女在日後尋樁好親事,可也沒想過在蒙古找,草原模式對於京城女子還是太超綱了些。

薩日娜道:“我自然省得。”

她也就是隨口一說而已,家裡唯一沒婚配的老幺性子古怪,實在叫她發愁。這小子不知從哪看了幾本遊記,聽說江南多美人,立誌要找個婉約內秀的,勒紮特部那些英姿颯爽的姑娘他還瞧不上!這回自個兒與根敦奉旨來朝,那小子撒潑放賴要跟上,好容易才撇下這拖油瓶,胸無點墨的傻瓜,連江南在哪都分不清呢,還想學人家處處留情,做夢!

鬱宛笑道:“您彆管他,再多打兩年光棍,保準什麼都不想了。”

敘了一會子家中閒話,薩日娜便問起她在宮中境遇。

鬱宛自然說一切都好。

薩日娜不信,她雖不了解皇宮,這一路上陸陸續續可也聽了不少,那些富貴人家的太太小姐們尚且提心吊膽,更彆說自家這個莽莽撞撞的了,怕是摸著石頭過活,處處得碰一鼻子灰。

鬱宛向長生天發誓,她真沒受什麼欺負,倒不如說她這個人福大命大,天生就能遇難成祥。

至於她受不受寵,看殿裡的陳設也能看出來,有幾個過得像她這樣滋潤的?

薩日娜見她氣色紅潤,方才鬆了口氣,又問起她的肚子還有多久臨盆。

鬱宛道:“左不過兩月,如今老覺得腰間沉重得很,總想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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