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脾氣(1 / 2)

鬱宛用青鹽漱了口,又到裡屋換了身衣裳,再出來態度就坦率多了,“萬歲爺,您還是到承乾宮去一趟吧。”

說她對和貴人進宮沒半點反應,那當然不準確,無論年歲、經曆、生平,和貴人跟她都有太多相似了,又生著那樣一副貌比天仙的容貌,簡直可說是她的高配版,唯一的缺點大概是性情太冷了些——可萬一皇帝就喜歡這樣的呢?男人天生多具有征服欲。

她固然擔心和貴人盛寵會掩蓋自己光芒,可比起防患於未然,她更希望能和平相處。

於情,她是個隨遇而安性子,主動出手不是她風格,何況和貴人是秉著兩邦交好目的而來,皇帝比誰都更不希望她出事,鬱宛自然也不會糊塗到無視大局;於理,她背後好歹站著蒙古草原,狐假虎威也是倚仗,和貴人卻隻有個千瘡百孔的回疆,除了那副絕世容顏,實則是半點依靠都沒有的。

她不必也不想跟和貴人為敵。

乾隆歎道:“你倒是比旁人想得開些。”

自從他下旨將承乾宮撥給和貴人居住,六宮裡頭明裡暗裡多了多少風起雲湧,也實在令他有些慍怒。

鬱宛輕輕瞥他一眼,這位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但凡換個君主做此行徑,她都會懷疑在故意捧殺,想置和貴人於水火;可乾隆爺的脾氣一向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他若要打壓回疆,直接來就是了,很不必如此迂回輾轉。

這也更令她好奇乾隆對和卓氏究竟抱著何種感情,看他仿佛很欣賞和卓氏美貌,但又隻是遠遠旁觀,並不急於親近?

仿佛察覺到懷中女子情緒,乾隆含笑道:“和卓氏,她與你是不同的,她是一件至為精細的瓷器,使人見了就想要收藏。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朕自然也不例外。”

鬱宛炯炯有神心想,她難道是河溝裡的石頭?

乾隆揉了揉她的臉,“你當然是朕的心肝。”

騙鬼呢,鬱宛才不相信。說來說去,乾隆就是喜歡和卓氏的臉卻又不待見那副冷脾氣,不比自己熱烈奔放,尤其是床笫間更放得開。

不知是哪個名家說的話,男人的理想伴侶是一個冰清玉潔而又富於挑逗性的女人【1】,放在尋常男人身上自是天方夜譚,可對於坐擁天下的帝王而言,卻是極容易的事——哪怕這些特質不會呈現於一人身上,他卻可以儘情搜羅不同特質的美人。

真是生來的豔福啊。

乾隆不知她哪來這許多奇思妙想,宮裡的女子要麼求寵要麼求子嗣,哪像她成天思考人生。

但既然愛妃發話,乾隆也樂得聽一聽她意見,因讓陳進忠去承乾宮傳口諭,說他一個時辰後過去。

哪知陳進忠卻回話,和貴人早早就歇下了,整座殿宇一片漆黑,他也不好意思擅闖。

鬱宛極力忍住唇邊笑意,這或許是皇帝頭一遭被人拒之門外,不管和貴人真睡還是假睡,看來皇帝今晚都休想一親芳澤了。

乾隆見她不住顫抖,哪會看不出這促狹鬼的想法?作勢要來撓她胳肢窩,鬱宛慌忙往榻上躲,“我並沒有笑您,為什麼冤枉好人?”

乾隆板著臉道:“你不比不笑,比他們比了笑了的還厲害。”

這正是紅樓夢裡寶哥哥與林妹妹的打情罵俏之語,鬱宛卻想不到萬歲爺會自比林黛玉,更是絕倒,倉促間踢到床尾那隻矮凳,凳子腳撞在牆上,隔壁傳來輕輕的兩聲咳。

二人同時收住動作。

乾隆咦道:“丈母娘當真睡熟了?”

不會是故意警告他的吧。

鬱宛紅著臉往地上啐了口,“好端端怎麼叫起丈母娘來?學得跟民間登徒子一般。”

乾隆嗬嗬笑,“愛妃難道沒讀過登徒子好色賦?宋玉尚且不能免俗,朕就更不消說了。”

二人鬨了一陣,方才洗漱就寢。皇帝當然並不敢多做什麼,若真因他冒失之故影響皇嗣,恐怕得留下心理陰影。

他也不想讓宛兒害怕,還是這樣靜靜躺著好。

乾隆於被中握緊鬱宛的手,又悄悄吻了吻那副恬靜睡容。其實在他看來宛兒也很像瓷器,和卓氏是精雕細琢的琺琅彩,作為貢品自是極好,一時不看卻也沒什麼;宛兒則是溫潤可親的甜白釉,是可放在寢殿細細賞玩的,擁有她是他畢生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