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投繯(1 / 2)

根敦從內殿梳理完出來,覺得周身刺撓,十分不自在,對妻子埋怨道:“你從哪買來的衣裳,怪模怪式。”

他穿慣了棉、麻、毛各種織物,就是不習慣穿這絲綢的,滑溜溜的根本掛不住肉。

薩日娜啐道:“真是山豬吃不來細糠!虧我還特意到京城最好的綢緞坊為你訂做,難得見一回女兒,不得打扮得體麵些?”

根敦小聲嘀咕,他雖是山豬,眼前這位倒也願意嫁呢,也不知是誰眼光不好。

薩日娜虎目一瞪,“你說什麼?”

根敦趕緊賠笑,“我說你說得對,既然麵聖,當然不能給咱琪琪格丟臉。”

鬱宛素來知道阿布有些耙耳朵,沒想到這麼多年始終不改,且有愈演愈烈的陣仗,亦可側麵看出她額吉的本事——雖說草原女子多數性情直爽,不與滿漢相類,但她額吉絕對是裡頭最彪悍的那個。彆人的勇猛隻在外表,她額吉卻是粗中有細,綿裡藏針,難怪能把偌大一家子人管得服服帖帖呢。

根敦偷空向女兒遞了個眼色,鬱宛會意,“額吉,時候不早了,咱們還是坐下邊吃邊說吧。”

說著就要讓禦膳房傳膳,哪知王進保這會兒卻打著千兒過來,“啟稟豫嬪娘娘,萬歲爺請德穆齊老爺到養心殿用膳。”

鬱宛真沒想到皇帝會給她爹這麼大麵子,不過這對她來說卻不似好事——隻請男客不請女客,那顯然是要喝酒,她爹酒量雖好,酒品卻不咋地,脾氣上來更容易罵罵咧咧,有回還趁著醉意把隔壁達瓦達仕部的塞音察克罵了個狗血淋頭,起因不過是他麾下的牧民偷了勒紮特部一隻羊。

鬱宛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待要幫爹爹推辭,薩日娜卻攔住她,“皇上盛情相邀,怎可不賞臉?我瞧你爹自個兒也是願意去的。”

根敦自然樂得眉開眼笑,他這人對於免費的筵席一向都很熱愛,酒水更是來者不拒——白得的乾嘛不要?

雖然聽到麵聖也緊張了一小會兒,但很快就被王進保的吹捧給哄得飄飄然了。

待父親離開,鬱宛便有些憂心忡忡,乾隆這人雖大半時候和藹可親,但雷點也真不少,說不準哪句話便得罪他了,他老人家又記仇,過後翻起舊賬可怎麼好?她爹卻是個混不吝脾氣,醉時天不怕地不怕,醒後卻會忘光光。

隻盼著他這回克製點兒,所幸乾隆爺的酒量也不驚人,悠著些應該沒事。

因王進保說了會派侍衛送客人回驛館,薩日娜也懶得操心,用了膳便帶著女兒歇息。

到了快亥時,母女倆卻被一陣急促的叩門聲驚醒,匆匆披衣起身,隻見王進保攙著根敦在外頭,兩條腿跟麵條式地站都站不住,另一邊乾隆爺則被李玉扶著,雖醉眼乜斜,看起來情況要好得多。

王進保愁眉苦臉,“德穆齊老爺非得同二位告彆才肯離宮,小的也是沒辦法。”

鬱宛沒想到她爹把她的忠告全當成耳旁風,居然真個喝得爛醉如泥!不免氣不打一處來。

皇帝爺卻也沒叫人攔著——也是,看他的模樣,說不定喝得比她爹還儘興呢。

乾隆打了個酒嗝,十分得意地道:“宛兒,你還說你阿布是草原第一猛士,瞧瞧,還不是被朕給比下去了!”

鬱宛心想她可沒說過,要麼是她爹自己吹牛的。

看兩人的架勢還真拚了不少,這是公然在養心殿內較量起來?

薩日娜本來也有點惱火,可看丈夫偷向她眨了眨眼,立刻心知肚明,又嗔道:“真是,以前篝火宴上那些壯年小子都拚不過你,怎麼進了宮反倒退步了?沒的讓萬歲爺掃興。”

正話反說,當然不是他退步,而是皇帝太有水平。

乾隆樂嗬嗬地道:“夫人也莫怪他了,德穆齊與朕一見如故,言談甚歡,還送給朕一個這麼好的女兒,逢此幸事,怎可不浮三大白?”

薩日娜不懂那些文縐縐的,隻找了塊熱毛巾來給丈夫擦汗,裝模作樣道:“你呀,比不過人家就彆逞能,這會子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

根敦兩眼緊閉,嘴裡還嘟嘟囔囔,仿佛很不服氣似的。

乾隆爺大獲全勝,也不跟他計較,隻讓王進保好生送他回去,這廂又望著鬱宛笑了笑,頗有些炫耀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