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112章(2 / 2)

這對三阿哥的打擊無疑是巨大的,哪怕皇帝沒剝奪他繼承人身份,從那之後,他也再無法抬得起頭了。

乾隆苦笑,又飲了口悶酒,現在想來,當時應該是有點遷怒,明明是他自己沒照顧好孝賢,沒照顧好永璉跟永琮,可結果卻是變相地怪罪到彆人頭上。

鬱宛心說,這就叫無能狂怒罷。

此話無疑是大不敬,可乾隆爺也懶得理會,隻伸出食指在半空虛虛點著,嘴裡喃喃念道:“永璜、永璉,永琮,永璂,永璐,宛兒,很快朕又會失去一個兒子。”

這還不算淑嘉皇貴妃跟舒妃沒起名的兩個阿哥,他一直以為自己能有皇瑪法那般福澤,為何卻天壤之彆至此,皇瑪法的孩子個個長大成人,個個出色,哪怕經曆了九龍奪嫡的混亂,可也是優中選優,不似他這般,優秀的嫡子接二連三夭亡,隻留下最平庸的那個,難道老天注定從他這裡將走上氣運的末路?

“宛兒,你可曾體會過失去一樣珍貴東西的滋味?”

鬱宛道:“自然是有的。”

小時候她非常想養兔子,後來根敦從臨近的部族抱了一窩來,母兔加上小崽子們零零總總有七八隻,鬱宛欣喜若狂,無微不至地照料,每日喂它們吃最新鮮的青草、各種美味可口的果蔬,以為它們會快快長大,哪曉得卻一個接一個的暴斃了,後來她才知道,原來兔子吃乾草最好,並不適合含水量太高的食物——她自以為精心的照顧,其實是一種變相的殘害。

鬱宛很深沉地道:“養兒也是一樣,您越是萬般用心,他們反而越是戰戰兢兢,倒不如順其自然最好,連老子都說道法自然呢。”

竟敢拿兔子這種牲畜跟宮中皇阿哥們相比,乾隆終忍不住笑了笑,“那後來你是怎麼平複心緒的?”

鬱宛道:“臣妾傷心了好幾個月,直到後來我阿布端來一碗紅燜兔肉,臣妾才終於釋懷。”

當然不是她親手養的那隻母兔的肉——那一窩早就給埋了——是根敦新學了一種菜式做法,讓兒女們長長見識,她阿布是個老饕,也稱得上半位美食家,廚藝自然也很不錯,可惜鬱宛隻承襲了他的貪嘴,半點沒繼承那把好手藝。

當時她就有點懊悔,原來兔肉這麼美味,早知道該將那隻母兔的屍首留著,三斤重,能炒好幾盤呢。

乾隆:……越說越不像話了。

不過被鬱宛這麼一打岔,他心裡的愁悶無疑已紓解許多,輕聲歎道:“事到如今,已然無法挽回了。”

鬱宛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或許對三阿哥您已然無法彌補,可三阿哥還有兄弟,有姐妹,您若真覺得虧欠,不妨多多善待他們,如此,皇貴妃娘娘如若泉下有知,也會感到欣慰的。”

她這話當然有私心,阿木爾可也是三阿哥的妹妹,鬱宛希望乾隆的這份歉疚能延續到她的女兒身上,最好在阿木爾麵前隻做慈父。她不指望阿木爾能跟孝賢皇後的兒女比肩,但,至少這份恩澤能庇護阿木爾成人,庇護她平平安安度過一生,這便夠了。

乾隆將她散落的鬢發撥到耳後,溫存道:“朕會的。”

鬱宛對他露出一個感激至深的笑容——細看其實是有幾分傻氣的,但卻很動人。乾隆心想。

之後兩人便是天南海北高談闊論,可身份卻顛倒過來,鬱宛對他講述七月七日乞巧節上的趣事,慶妃搬了個大西瓜要來供奉月神,結果她自己嘴饞,啃得隻剩下一半了(當然鬱宛也稍稍幫了點忙),到最後隻剩了瓜皮兒抬上桌案;蘭貴人比較虔心,跟婉嬪精心炸製了各種巧果要來迎仙,可不知誰的一隻耳環掉在麵糊裡了,燈影裡烏漆墨黑瞧不見,結果大夥兒都不敢品嘗,生怕那帶著銀鉤的耳環把喉嚨給刮破。

乾隆咦道:“那後來呢?”

鬱宛瞥他一眼,“後來?蘭貴人覺得頭發癢,隨手往鬢邊一摸,原來那細碎的小東西就在她耳垂上掛著呢,害得咱們虛驚一場。”

乾隆忍俊不禁。

鬱宛又趁機對他誇耀了一番自己本事,譬如姑娘們比賽穿針她穿得最好啦,包有銅錢的福運餃子獨她一人嘗到啦,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乾隆聽到後麵便覺得真假參半,作勢要來擰她的臉。

鬱宛坦然迎著不閃不避,含笑道:“能哄得萬歲爺一朝開懷,臣妾付出點犧牲也值了。”

“你呀,叫朕說你什麼好?”乾隆歎息。

末了等乾隆醉得人事不省,鬱宛才抹了把汗,叫李玉和王進保進來,把他家主子扶上床,她自己肯定是搬不動的。

李玉方才本在窗下偷聽,奈何兩人聲音極低,囫圇吞棗沒個明白,這會子忙忙問道:“萬歲爺可是想通了?”

“或許吧。”鬱宛說道。

其實她不來乾隆爺早晚也會想通的,不過是三阿哥病重時的可憐模樣喚起了他為人父的那點慈悲感,可若三阿哥健健康康活著,隻怕乾隆爺仍會為昔年之事耿耿於懷——人總是如此,隻有在瀕臨失去時才會懂得珍惜,可是太遲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