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探親(2 / 2)

眼看馬車快到宮門,李玉麵無表情吩咐道:“再多走一圈罷。”

王進保心悅誠服,師傅不愧是師傅,這種察言觀色的本事,他一輩子都未必能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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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南巡尚算圓滿,除了舒妃忻嬪兩個去了也是白去,囫圇吞棗般沒什麼滋味兒,其他人還是頗有進益的。

鬱宛尤其滿足,這趟下江南對她而言不虛此行,該見的差不多都見了個遍,雖然因著時間緣故大半都是走馬觀花,可也給她的人生增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值得老年拿來懷念。

鬱宛又讓新燕春泥將帶來的土儀分送各宮,尤其穎妃、婉嬪、容嬪蘭貴人這幾處,旁的倒還大同小異,徐州和濟寧的特產卻隻有她能買著,鬱宛自然得儘到地主之誼。

光酒水就有好幾種,沛公酒顧名思義,因漢高祖劉邦而得——是不是劉邦釀的另說,不過以老流氓這樣挑剔的脾氣,他能看得上的酒當然是好酒;窯灣綠豆燒則是乾隆爺的賜名,原名老瓦罐綠酒,因湯色晶瑩,如綠豆茶一般,乾隆爺一見就喜歡上了。名字好不好且不論,反正經過他老人家發掘,這酒是出了名,往後銷量也不愁——至少在本朝如此。

吃食更是品種繁多不勝枚舉,濟寧的玉堂醬菜,金鄉的大蒜和小米,長溝的葡萄,泗水的西瓜,曲阜的煎餅,梁山的黑豬肉,賈汪豆腐卷,沛縣冷麵,薑家辮子辣湯等等,不一而足。

鬱宛讓將小米和煎餅多往慈寧宮送些,太後早膳喜歡吃粥,配餅子正好;慶妃愛吃水果,那葡萄和西瓜自然少不了她的份;下剩的再勻一勻就好了,鬱宛還特意交代,那黑豬肉彆拿到容嬪跟前,不知穆-斯林的教義是否保護每一種豬,但還是彆往虎頭捋須的好,多的就給永璿永瑆兩位阿哥吧。

婉嬪為了答謝她對永璿永瑆的照料,也送了好幾件親手縫製的小衣裳,當然是給阿木爾的,眼看著要入夏了,小姑娘更得勤換洗,可不能跟男孩子一般邋裡邋遢摸爬滾打的。

鬱宛謝過婉嬪好意,又問她宮裡可曾發生何事,婉嬪就說慎嬪曾找過蘭貴人麻煩,埋怨小鈕祜祿氏在禦花園見麵沒及時向她行禮,甚至鬨到愉妃跟前,還好愉妃是個通情達理的,和稀泥一番便作罷了,之後小鈕祜祿氏見了慎嬪便繞道走,寧可遠遠地避開。

鬱宛笑道:“如此也好,省得惹是生非。”

這回沒跟去南巡,她瞧著拜爾葛斯氏的怨氣該更深了,但也怪不得旁人,誰叫她自己將把柄往忻嬪手上送的?要怨,也該怨搶她機會的忻嬪去。

春泥道:“她若如此明理倒好了,就隻怕她既恨忻嬪,又恨娘娘您,那就不知該怎麼辦好。”

鬱宛道:“橫豎全天下人都對不起她就是了,她就不會吾日三省吾身,從自己身上找找毛病?”

春泥笑道:“您也說她是個糊塗人,她要是有這份聰明勁,還用得著去年才晉位呢?”

幾人說笑了一回,春泥拿著娘娘賞下的黑豬肉,待要去跟新燕商量看是煎著吃好還是燉湯好,聽說這玩意難看雖難看,卻香得很呢。

哪知新燕正在燈下檢視家信,神色憂悒。

春泥恍然,“馬上又是初二探親的日子,你家裡找你要錢了?”

每逢月初,宮婢們都有一次跟親眷見麵機會,就在神武門西護城河南岸,雖是隔著柵欄,倒也能聊解思鄉之情。

春泥自己倒是不怎麼算日子,她是外地上京討生活的,當初家裡送她進宮時便已說好,生死富貴,兩不相乾。實在是養不起一口多的人,隻能讓她賭賭運氣,春泥並不埋怨爹娘,雖然最初那幾年可受了些苦,現在是漸漸舒坦了,可她也不想轉過頭重修舊好,就這樣橋歸橋路歸路罷。

跟新燕一比,她覺得自己倒還算不錯的。新燕娘家雖然是本地人氏,可每回探親不是討要東西就是要錢,好像女兒進宮就為當搖錢樹一般,殊不知宮女那點俸祿,得攢到猴年馬月才禁得起他們獅子大開口?

春泥勸道:“不如還是請娘娘幫幫忙罷,我瞧這樣不是辦法。”

去年年底新賞的一對珠花,剛開春就被兌了銀子,不消說到了誰手裡,明明她倆都已是娘娘跟前的大宮女了,新燕卻還這樣樸素,春泥看著都為她著急。

新燕強笑道:“也未必到了十分難處,等見了麵再看看罷。”

初二那日,新燕向主子告了假,心事重重來到神武門,她娘張氏果然一見麵就急忙巴著欄杆,“姑娘,我讓你帶的東西你帶了不曾?”

新燕沉著臉將包袱遞過去,裡頭三十兩碎銀子,幾支半新不舊的首飾,另幾件她剛做好的繡品,這些就是她全部家當了。

張氏氣得跺腳,“怎才這點東西?好歹你也是豫妃娘娘跟前紅人,就沒攢下來些?”

新燕冷笑:“攢得住麼?你月月都來要錢,我再是手眼通天,也禁不起你這般無底洞似磋磨。”

張氏臉上殊無愧色,反盯上她鬢邊釵環,“這簪子看著很值錢,是赤金的罷?”

新燕忍著氣,“這是娘娘南巡回來剛賞的東西,才戴了不到半月,若錯眼不見,娘娘該怎麼想?我再如何得臉,您也不能叫我抬不起頭做人呀!”

一麵說著,眼淚卻滾滾而落。

張氏也哭起來,“我能怎麼辦?你弟弟在外頭欠了賭債,人家揚言要打斷他的腿,還要送到京兆府去,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你要我看他沒了性命麼?你不為我想,也得為你爹想想,當初要不是他教你識文斷字,又四處托人送你進宮,你哪來如今的好去處?”:,,.,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