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第 154 章(2 / 2)

猛然抬頭,卻發現魏佳氏正瞬也不瞬地看著他,身前那扇屏風不知何時已經挪開,他乾打雷不下雨的模樣完全落入貴妃眼中。

魏佳氏淡淡道:“繼續說呀,怎麼不說了?”

林致遠隻覺得脊背發寒,後頸上滿是冷汗,他素來規矩嚴整,但此刻那身織錦夾袍全被汗珠浸濕,邋裡邋遢,貼在肉皮上分外難耐。

他也不敢起身整衣,隻垂首不語。

魏佳氏冷冷道:“本宮還真想知道,你到底受了何人指使,要這樣至本宮於死地?皇後帶去的莫不是劊子手,把刀刃架在你脖子上,還是你嘴裡有嚼子銜著,一句分辨的話都說不出來?”

林致遠瑟縮難安。

“看來不用刑你是不肯招了。”魏佳氏正要吩咐送到慎刑司去,就見和敬公主笑盈盈地掀簾進來,“娘娘何必動這麼大氣?都快過年了還打打殺殺,叫人聽見瘮得慌。”

對林太醫擺了擺手,“你先下去罷。”

林致遠如蒙大赦,極儘謙恭地施了一禮,便逃也似地離開。

這廂和敬輕快地坐到床沿上,要喂魏佳氏服藥。

魏佳氏冷冷道:“我竟不知林致遠是公主座下的人。”

但其實她早該想到才是,當初她讓富察家幫忙找個信得過的太醫,尤其要在太醫院左右逢源卻又對她忠心,國公府才薦了此人。如今看來,隻怕林致遠認識和敬比她還更早些。

和敬揮了揮手絹,像是要驅散殿中那股滯悶的氣味,“你管他是誰薦來的,難道林致遠沒幫你不少忙?你暗中吃藥的事,不是林致遠幫你隱瞞,你以為能瞞過皇阿瑪耳目?至於忠心,你跟富察家本就一體,他對富察氏儘忠就不能對你儘忠了?”

魏佳氏忍著怒氣,“可他差點要了我的性命,公主希望我去死嗎?”

和敬滴溜溜看她一眼,盤算著若貴妃死了,皇阿瑪會否嚴懲那拉氏——恐怕還是難,到底有太後在呢。

還是留著她更有用處。

和敬便莞爾道:“我不過讓他開個玩笑,何必這樣認真,瞧你大動肝火的架勢!林致遠也沒想到你會難產呀,若早知如此,說什麼我都不會讓他離開紫禁城的。”

將已經晾涼了的湯藥遞到魏佳氏唇邊,“娘娘還是嘗一口吧,如今正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得好好保重身子,才能給十五十六掙個好前程,便是額娘在九泉下瞧見也會欣慰的。”

魏佳氏木著臉將湯藥飲儘,卻聽和敬輕笑道:“其實你自己難道沒想過這招?以前隔三差五都將林致遠叫來號脈,偏那一陣換了彆的太醫,否則皇後哪有趁虛而入的機會?其實你也盼著她出手罷,倒不如說如今的局麵正稱了你的願。”

魏佳氏心頭一震,卻未接話。

和敬親昵地為她掖了掖被角,“我和你的心是一樣的,咱們有共同的敵人,可不能叫外人鑽了空子,那就難免親者痛仇者快。至於林致遠,我回去會好好發落,囑咐他日後事事以你為先,貴妃娘娘,你就彆再生氣了。”

魏佳氏望著床頭豐神綽約的遺像,隻覺百般不是滋味。

乾隆二十七年的收梢就這樣悄無聲息來到,嬪妃們自是無精打采,帝後不和,又牽扯上貴妃與慈寧宮,害得她們不知選哪邊站,於是每逢年節必有的走動都減少了,去看貴妃,那就難免得罪皇後,可若跟那拉氏走太近,便是公然與貴妃為敵——照目前的形勢看,還不知鹿死誰手呢。

鬱宛倒是一向超然物外的,她仰仗的是萬歲爺,誰得勢都礙不著她的好日子,何況照她一個後世者的眼光看,兩位都不過是曆史的塵埃而已。乾隆爺後宮沒有贏家,一定要說的話,便隻有皇帝自己罷。

而鬱宛每逢十二月二十五的生辰宴也和往常一般喜慶熱鬨,虧得跟除夕挨得近,皇帝很容易便想起,今年也不例外,趁著雪後初晴,叫內務府送來一頭剝得乾乾淨淨的小肥羊,鬱宛又讓小桂子在院中刨了個火坑,正好露天烤羊肉吃。

這種整烤的肥羊最是有滋有味,外邊那層烤到微焦發黃時便眼疾手快地用銀刀片下,如此每一口都能嘗到最新鮮的口感,火坑邊的石桌則擺上各色蘸料,有重辣子的,有強調芝麻油的,還有加了梅子汁吃起來微酸發苦的,不過用來解膩卻正好。

鬱宛覺得自己跟乾隆很像過冬的紅太狼與灰太狼——雖然那兩位這輩子一口羊肉都沒嘗到。

乾隆照例不理會她那些稀奇古怪的比方,給狼起名字,虧她想得出來!就連她給阿木爾講的故事都時時能震碎乾隆三觀,這麼點小事也就不值一提了。

“羊肉雖好,過多也會體生燥熱消化不良,還是適量為宜。”乾隆爺說完便矜持地拿帕子擦了擦嘴,又讓廚房給阿木爾燉碗羊肉湯去,瞧這小家夥饞得哈喇子都流下來了。

鬱宛道:“您知道什麼,冬日最合進補,還不易長膘。”

這當然不是真話,無非衣裳厚看不出來——不過管它呢,這種虛假的幻想有助於幫鬱宛減輕心理負擔,正如夏天的冰碗在她看來也不算甜食,熱量為零呢。

乾隆便要去捏捏她的腰身,鬱宛及時躲開,笑道:“您也不多幫點忙,這麼一整頭如何吃得完,不如還是分送各宮罷。”

她提起此話,自然是希望乾隆能對皇後有所表示,每逢年下皇帝都會送些賞賜給各宮主位,諸如衣料首飾吃食,還有他老人家最為得意的字畫。

可今年卻獨獨忽略了翊坤宮,這不是明著給皇後沒臉麼?

乾隆淡淡道:“皇後不需要朕的獎賞。”

人家不稀罕,他還要硬湊上去?那倒成了熱臉去貼冷屁股。

鬱宛跟隻打洞地鼠似的,悄悄從石桌後探出頭來,“您不會真以為皇後娘娘害得貴妃難產罷?”

這事本來輪不到她發表意見,不過悶在心裡實在太久了,到底還是說出來。

乾隆瞅著她這幅畏畏縮縮打扮,倒覺好笑,“自然不會。”

誰會糊塗到用這種粗淺簡單的法子?何況那拉氏當了十三年皇後,即便要設計貴妃,背地裡的法子多得是,還能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何必多此一舉?

他在意的是那拉氏態度問題。即便明知道無心之過,皇後也該恭順地到他麵前來認個錯,順便領罰,可她倒好,非但包庇犯了錯的宮人,還處處跟他犟聲——即便有皇太後說情,乾隆也不打算就此作罷,他總得讓那拉氏認清自己的身份。

他是天子,是不可違逆的,而那拉氏和這宮裡的其他人並無不同,不過是奴才而已。,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